大叔从一早开始便显得坐立难安,在店里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并再度折返。我说“请你坐着冷静一下”,他一开始还会听话照办,但之后渐渐开始抖脚,还愈抖愈凶,接着又站起来踏步。
即使过了中午,大叔也依然留在店内。客人纷纷对他投以怀疑的视线,但大叔似乎没有心思注意这件事。
我正烦恼着该如何是好,大叔突然停了下来。
“好、好……正面,正面的话我就去。”
也有一些事是不交给老天爷决定便无法下定决心呢,那与其说是赌博,更类似占卜。人们靠它祈祷事情顺利进行,依赖无形无相的命运,得到跨出步伐的勇气。所以不能说那只是掷硬币,而是把自己所有迷惘与恐惧都寄托于硬币。
大叔一直盯着放在手指上的硬币。
一分、三分……过了五分钟,大叔并没有掷出硬币,反而紧紧握住它。
“……真是的,真是可悲,我已经决定不再依靠这种东西了吧。”
大叔低喃道,并望着我。
“我去去就回。”
闻言,我点点头,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好的,一路顺风。”
我目送大叔离开。
一定会顺利的。
我这么认为,也如此祈祷。因为赌博,大叔的人生被彻底颠覆,太太、女儿或许都变得不幸。不过,本人说自己真的经过反省,想从此刻重新开始时,我希望也有人能相信他。
我蓦地想起大叔望着女孩吃饭的模样所露出的表情,回想起自己见过同样的面貌。
那是年幼时,父亲看着我的脸。见到还是孩子的我努力地扒着饭,爸爸停下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爸爸的嘴角上挂着那抹微笑。
回想起这件事,我也不禁笑了出来。
是啊,那一定是父母看自己孩子的表情——看着可爱无比的孩子。
我望向大叔踏出的门。
真心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所谓家人的温情,看起来是那么色彩缤纷。
——但那一天,大叔没有再回到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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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即使过了两天,大叔依旧没有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不对,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就不会迟迟未归,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没有可以判断的依据,我的想像无法确切成形,因此不安的阴影更加浓重。
不过,这与来到咖啡厅的客人们没有任何关系,为了提供一如往常的服务,我并未表现出不安的神情,而是与过去一样擦拭着杯子,细心地冲泡咖啡。
黑豹屠牙先生在吧台读着厚重的书,他今天似乎休假,没有穿着平常那件白衣。
金发的姐姐坐在座位席发着呆,看起来眼皮快要闭上,昏昏欲睡。矮人大叔在后方座位,正用小巧的榔头铿铿铿地敲打着红黑色石头。
这一切都是一如往常的景象,而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不过我会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如大叔过去一样,用额头抵着窗户。
路上的景色也一成不变得令人吃惊,但缺了某个关键性的东西。
那女孩不在了。
大叔离开后的隔天,也见不到女孩的身影了,而我并不清楚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不对,别往负面想了。
我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我个性悲观,才总想像一些不好的事吧,真是讨人厌的个性。
更积极正向地思考吧。比如说,大叔去见了太太,因为在外打混了好几年,所以当然会大吵一架吧,大概会被揍两三拳,但最后两人应该会和好,拥抱彼此,并等着女孩回家。
没想到当时的大叔竟然就是自己的爸爸——这虽然是很老套的剧情,但只要人们能得到幸福,我便乐见其成。大叔一定是因为家人久未团聚,所以彻底忘记要来跟我说一声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脑中产生的故事情节很不错。
一旦这么想过,便觉得仿佛是真的,心情也变好了。
然而,我的心情又忽然跌到谷底。
我从一直望着的窗外,见到女孩从马路对面走来,她手中提着花篮,脚步却很沉重,每一步都显得踉踉跄跄。接着她就这样重重坐到路边的长椅上,垂下头一动也不动。
“屠牙先生,不好意思,请你帮我顾一下店。”
“嗯?喂,你要去哪里?”
我不顾屠牙先生困惑的声音,离开店面。
我穿梭在人潮之间,走近长椅。直到我与她说话之前,女孩都未抬起头。
“你没事吧?”
女孩懒洋洋地抬起头,脸上不见那天在店里看到的开朗笑容,她显得十分憔悴,眼睛又红又肿。
“啊……咖啡店的哥哥。”
“没错,是我喔,咖啡店的哥哥。午安,你脸色很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吗?”
为了配合女孩视线的高度,我在长椅前跪下单膝。
“不,嗯,我……没事的。”
女孩这么说道,但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也是,突然被人这么问,很难说出口吧。”
我极尽所能朝她露出开朗的笑容。笑容能使人感到安心。
“不过内心有烦恼很辛苦吧?或许说出来会觉得轻松一点,而且说不定我帮得上忙。不然,至少我可以陪你一起烦恼啊。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倾诉的事,要不要跟我说呢?”
女孩的表情十分沉重,让我觉得她所怀抱的烦恼,仿佛已成为压垮她的重担。
人都会逐渐习惯肩上背负的压力,诸如调整背负方法、试着放下、请值得信赖的人帮忙承担一点等等。
但是,若是在还没有具备这些经验之际,便承受超过负荷的重担,说不定会被它压垮。在这种时候,周遭的大人必须教导她应付压力的方法,有时也需要代替她承担压力。
我能办到吗?会不会太鸡婆呢?
我心中亦有不安,但我尽可能地表现出诚意,对女孩说话。
女孩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下唇,小脸一皱,眼角流出一串串泪珠。
“妈妈……”
她声音细弱、颤抖,充斥着不安、恐惧情绪的声音,震动了我的耳膜。
“妈妈得了白死病……去住院了,但没有药,然后…”
女孩不断用手心拚命擦去溢出的泪水,她哭到颤抖的肩膀过于娇小,还无法承受这么沉重的负担。
“需要、很多钱,也必须、买到药,我除了、卖花,什么事都做不到,所以……”
我从围裙口袋中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女孩的脸颊。泪水慢慢渗进布料,逐渐改变了手帕颜色。
啊啊,一定是这样吧。
我这么想。
大叔一定知道了这件事吧。
他去找太太,得知了她的病情,说不定还带她去了医院,然后——然后他去了哪里呢?
喂,大叔,你现在为什么不在这里啊?如今在这里的女孩需要大叔!她的爸爸啊,明明谁都无法代替你啊。
我无法成为她的依靠吧。但我还是想尽量缓和她的痛苦,于是抱紧这名女孩。
她颤抖的身躯实在令人心痛。
回到店内,屠牙先生抬起头,张开了嘴打算说些什么,他一定是想抱怨我擅自把店丢给他就跑出去吧。我心知自己表情应该十分吓人,甚至让他吞回了怨言。
女孩停止哭泣后,强颜欢笑地说了“谢谢”,有礼地鞠躬并站起身来。
我无法称赞她重振精神的速度,这时候如果摸着她的头,说“你好厉害、很成熟呢、真是个好孩子”这类的话,她会一直这么活下去吧,她会得到“只要逞强就好”的结论吧。
或者说,在这世界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说不定。
这世界的人们都很早熟,孩子能当个孩子的时间惊人地短。即使如此……
女孩说自己必须去工作便离开了,我无法阻止她。这件事让我胸口为之郁结。
我未回到吧台内,而是坐在屠牙先生身旁,而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书。
“屠牙先生。”
“嗯。”
“您知道白死病吗?”
他瞥向我的视线中传达出些许困惑,我想一定是因为这是很基础的常识吧,但他还是替我说明了。
“那是种被称为迷宫病的疾病,只有在有迷宫的城市,才会出现得这种病的人。这种病会让身体里的魔素流失,头发与皮肤都变成白色,甚至会致死。
发病的人虽然不多,但过去一旦发病便无法得救,在出现治疗方法之前,都被视为不治之症为人恐惧。”
“这可以治好吗?”
“在现在可以,目前知道可以用在迷宫成长的药花治疗。”
这样啊,女孩所说的药便是这个了吧。
“不过……”
屠牙先生道:
“现在没有药。”
“没有药?”
“说到底,那种花的采收量原本就很少,几乎都被送到研究机关保存,即使流出市面,也早已有人全部买断了。”
“买断……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本来想这么说,但又摇了摇头。这里与现代社会不同,没有制定如此完善的法律。这里是个一旦牵扯到利益,只要透过金钱、权势便能为所欲为的世界。
“到哪都有想四处收购它的人,光凭生长在迷宫之中的稀少花卉这点,便能卖个好价钱。如果是罹患白死病的患者,更能以生命的代价之名对其予取予求,卖给研究者或医疗相关机构也好,用途多得很。”
我的肩膀蓦地变得沉重。我能预想到所有状况,即使如此,还是得问出那个我不想问的问题。
“那现在得到白死病的人——”
我望着屠牙先生。
屠牙先生也回望我,脸上表情异常地不带任何情绪。啊,我冷静地想着,这一定是屠牙先生身为一名医师的表情,而且还是要对患者宣告坏消息时的表情。
“我只能说——很遗憾。”
“这样…啊。“”
“这不是有钱便能解决的问题,能独占药花的人早已厌倦了金钱,不用金钱以外的东西作为代价,无法在交易中让他们交出药花吧,像我们这种普通人是不可能办到的。”
我仰望着天花板。
虽然我祈祷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但我输了这场名为祈祷的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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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我早早就打烊了。
我没打扫便熄掉灯火,坐在吧台席不断思索。
虽然知道这不是光想便能解决的问题,但我还是无法不思考。
我心想——
干脆去拜托谁看看吧。
柯烈里昂先生、戈尔爷爷或是艾纳,去恳求他们的话,他们是否会帮我一把呢?
这么一想,我便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作呕。
你想帮助女孩的想法,只是一种傲慢。你是想成为英雄吗?——我听见这样自问的声音。然后为了自我满足,还要滥用来到店里的人们的地位或权力吗?那是超越顾客与老板立场的行为,为了自己而利用顾客,是最不该做的事。
不过,我很想解决这沉重的心情。
我想帮助女孩的妈妈。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明明我平常总是能保持距离应对进退,可以抽离感情,说着“真可怜”、“好遗憾”、“莫可奈何”才对。这件事又使我的胃一阵翻揽。
我不断思考着同一件事,仿佛在没有出口的迷宫中打转。时间早已过了深夜时分——当店门被轻轻打开,我才发现这个事实。
突然吹进室内的风促使我望向店门口,而大叔正站在那里。
“——嗨。”
“大叔!你去哪了!”
我这么说着并靠近他身边,便发现大叔身上的异常状况。
“这是怎么了?”
即使室内只有月光,我也知道大叔的左臂从肩膀以下都染成一片红色,有什么液体流到指尖,滴滴答答地淌落地板。
仔细一瞧,便能发现他的脸与脖子上冒着大颗大颗汗珠,肩膀因喘着大气而不断上下起伏。
“哎呀,没什么大事,不过能让我到里面去吗?只要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他用一如往常的开朗语气这么说完,便穿过我的身边,进到店里。我也慌张地跟在他身后。
“受伤了!你受伤了啊!”
“别大呼小叫的,伤痕可是男人的勋章呢,嘶……超痛的。”
“你讲出心声了啦,如果要耍帅,也请装得像一点。”
大叔一如既往到让人傻眼的地步,我瞬间有些虚脱。啊,真是的……
“总之,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这是个好问题,不过说来话长,现在就先不说了。我是有事拜托你才来的。”
大叔把手伸到腰后,取出一个细长的罐子。这个被放到吧台上的罐子以玻璃制成,澄澈得令人惊讶,光这样就不知道要多少钱了。罐子内是一朵纯白的花朵,舒展着大片的花瓣。
“这该不会是……”
“什么嘛,你知道了啊,这种花好像能做出白死病的药。”
大叔云淡风轻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跟你的伤有关系吧?而且听说这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啊,啊,真是的。”
我不禁抱头苦恼,有太多问题要问了,使我脑筋转不过来。
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了,你冷静点。”
“这都是你害的啊!”
我不由得大喊道。大叔只是愉快地笑着,毫不在乎我无言的视线,收起脸上的笑意后,将玻璃制罐子塞给我,我下意识地乖乖收下。
“你能帮我把这个送过去吗?”
“咦、不,为什么是我?”
“也是喔,对了,你就说是水手老爸送来的,大概是这种感觉。拜托你尽快送去吧。”
“你为什么不自己送去?”
“我当然不会说是免费的,只有现在,这枚金币……”
“大叔!”
我生气地叫道,大叔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拜托了,我不能去啊。”
“所以我问为什么啊?”
我也知道这问题有多虚无。
“嗯,大概就像你想的那样,我被一群凶狠的兄弟们追杀,虽说我早就习惯了。”
他左臂上的伤口很明显是被人弄伤的,更何况大叔还拿着普通人无法得到的花。
“……这是偷来的吗?”
我战战兢兢地说。
闻言,大叔再度笑了笑。
“怎么会!我可没有闯入贵族家偷东西的胆量。”
“那你为什么会有?”
“你知道男人的三大恶习吗?”
大叔将手伸到我面前,依序伸出手指道:
“好色、好酒,还有好赌。已经得到女人和美酒的有钱人啊,也很喜欢赌博呢。”
“——那么……”
我脑中浮现大叔那天在店里道出宣言——说他再也不赌博——的表情。
尽管如此,大叔还是笑了。
“我走遍城里的赌场,找到拥有花的人,跟他打了赌。幸运的是,我马上就找到人了;不幸的是,那家伙是个输不起的贵族。”
“那你为什么受伤了呢?”
“你应该知道吧?”
我想起大叔说过的话。
有权有势的人输掉后,都会想让事情从未发生过,有时还会使用暴力。对他们而言,赌博都是为了要赢,所以他们不会乖乖服输。
“太没天理了,明明是赌博,却不平等。”
“赌博就是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一定会输掉,差别只有是在赌桌上,或是在赌桌外而已。”
大叔说了句“但是……”指着我手中的东西。
“我赢了,因为我有才华。”
你不是要放弃这个才华吗?
舍弃它,回归平凡生活,重新再来一遍——你不是这么说的吗?
你不是用那么温柔的眼神望着女孩吃饭吗?不是打算成为一个父亲吗?
我脑中浮现许多想讲的话,成为澎湃的急流,涌上我的心头。
“喂。”
大叔拍了拍我的手臂说:“是男人就别哭。”
“我没有哭。”
“骗谁啊。”
“就算我要哭,也要在漂亮姐姐面前哭,才不要在大叔面前哭呢。”
“那我就放心了。”
大叔站起身来。
“跟我打赌吧。”
他这么说道,并取出平常那枚金币。
“我赢了的话,你就好好帮我送花,你赢了的话——嗯,怎样都好,反正我是不会输的。”
“等等,我没说要赌啊。”
“别那么说嘛,我选正面。”
大叔不管我是否答应,便掷出硬币。金币反射出从窗外射进的微弱月光,发出耀眼光芒。
大叔用右手俐落地抓住它。
“手伸出来。”
“咦?”
“我现在左手很痛啊,所以把手借我。”
我战战兢兢地伸出左手,大叔便啪地将右手盖在我的掌心上,接着缓缓地挪开了手。
“我赢了。”
我叹了一口气,已经失去争论金币正反面的力气。
“你为什么总是会赢呢?”
听我这么一问,大叔露出别有深意的微笑。
“虽然那是秘密,但今天就特别告诉你吧。在打赌中获胜的秘诀就是由自己出手——自己来弹硬币。正面也好,反面也罢,练习到能随心所欲地弹出自己想要的那一面。”
我感到怔然,目瞪口呆地望着大叔。
那也太单纯了,因为过于单纯,反而使人感到扫兴。
“每个人活到最后都只有死亡一途,所以即使求神拜佛,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但要硬币出现正面或反面,至少可以由自己决定。”
接着,大叔经过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出去。
“大叔!”
我叫住他,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大叔在门口处回过头。
“谢谢你的照顾,还没领到的薪水就先欠着吧,我下次会来找你讨的。”
听见他这句开朗的话,我只好吞下所有在脑中罗列的话。
那些话语都不适合出现在这个瞬间,大叔明明露出了笑容,我却愁眉苦脸的话,那也太不应该了。
所以我也回以笑容。我勉强自己挤出笑容,说:
“——我会等你的。”
“喔,那就再见了。”
接着,大叔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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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晴空万里的晴天。
天空碧蓝得使人神清气爽,大块云朵片片浮在空中,吹过城里的清风充满夏季的香气。
只是外出便能使人感到心情愉快。不仅是我,路上如织的行人脚步也很轻盈,这种日子里,人们往往出手阔绰。
今天摊贩的叫卖声,依然唤醒了城市的活力。
希望也有更多客人光顾我的店。
我正点着头,此时,身旁忽然有人朝我递出一朵花。
“您要不要一朵呢?”
我垂下视线,发现一名娇小的女孩手上提着花篮,而她朝我递出的是一朵颜色鲜艳的蓝花。
“嗨,午安啊。”
“您好!今天天气真好呢!”
女孩的满面笑容,开朗得丝毫不输给今天的天空。
“真是漂亮的花,我可以买一朵吗?”
当我正打算从口袋中掏出零钱时,女孩摇了摇头,将花递给我。
“这是特别送给哥哥的。”
“可以吗?”
“可以!不过呢,作为回报……”
女孩朝我招了招手,我便在原地蹲下。她把一只手放在嘴巴旁边,靠近我的耳边道:
“我哭的这件事情,你要帮我保密喔。”
我望着女孩,发现她表情十分认真。
我内心有些失笑,不过这一定是女孩绝不愿让步的矜持吧。
我露出坦率的表情,用力点点头。
“嗯,约好了。”
闻言,女孩便吁地一声放松下来,接着她踮起脚尖,望着我的背后,似乎很在意店里的状况。
“怎么了吗?”
“那个,最近都没看到那个叔叔呢。”
“喔,那个大叔啊,他似乎有什么事情,所以离开城市了呢,但他说他还会回来的。”
女孩垂下眉毛。
“你想见他吗?”
“不是啦、不是啦!”
女孩用力地摇了摇头,发辫晃得令人眼花。
“只是,那个,他摸我头的时候,让我觉得好怀念喔,真是不可思议。他的手又大又温暖,我偷偷地想过,如果爸爸在的话,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只是这样而已,呃,嗯,那就再见了!”
女孩朝我一鞠躬后,就跑走了。
在她所前往的方向,有一名提着与女孩相同花篮的女性,正被婆婆妈妈们包围。那与其说是在闲话家常,不如说像是她久未出现,而受到大家的关怀。
在闲谈之际,女性看了我一下,轻轻地低头示意,而我也微微垂首。
女孩跑到女性身边,似乎在说什么,女性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摸了摸女孩的头。
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之中,这真是一幅美妙的画面。
我转过身回到店内。
我走进吧台,在细长的玻璃罐中注入清水,用以代替花瓶。我将女孩给我的花放了进去,便成为漂亮的单插花瓶了。
我将它装饰在柜子上,那里还放着一枚金币。
大叔说他还会回来,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我想把他给我的金币放在这里。
这是我小小的打赌。
金币旁装饰着花,如同映照了青空的美丽花朵,于充满伤痕的金币上方灿烂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