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大叔睡在二楼的空房间,隔天开始充满干劲地替我工作。
“唉呀,客人你宿醉吗?那推荐你喝我们的冰咖啡喔,这个会让你喝一口就彻底醒过来。”
“有这种东西喔?那给我一杯。”
“好的,老板,这位先生点一杯冰咖啡!”
大叔很会做生意,让我目瞪口呆。而且我发现大叔非常会观察客人的状况!像是身体状况、吃到一半想喝饮料、夫妻吵架的原因等等,他都能轻易看穿。对我而言,那已经是特殊技能的领域了。
我询问为什么能知道得那么多,大叔便答道:
“这是我的习惯。打赌这档事,关键在于仔细观察对手。只要了解对手的状况,便能百战百胜。”
安顿好客人后,大叔总是会走到窗边,并用额头抵住窗户,眺望外面的景色。
当我有些在意他在看什么而靠近时,他便会敷衍地笑笑并离开窗户。我也学他望向窗外,但见到的只是一如往常的街景,以及人们的生活。大叔到底在看什么呢?
不过,最近的摊贩似乎又增加了。有人组装木棒,灵巧地制作框架,染成鲜艳色彩的布匹如门帘般垂挂;明显穿着异国服饰的男子,贩卖着神秘的木牌;年纪相当于国中生的少年,用小小磨刀石研磨着菜刀;前些日子的卖花女孩正在向路人叫卖,似乎还在代替母亲卖花。
“啊。”
在我的视线彼端,女孩被人撞开后倒在地上,对方似乎是热衷逛摊贩的冒险者,她的篮子滚落在地,花儿散落于周边。
必须去帮她。
我才这么想,门铃便剧烈响起,似乎有人十分粗鲁地打开了门。我立刻往门口望去,只见大叔飞身离开店面的背影,就在我愣住的这段时间内,隔着窗户看见他以惊人速度冲向女孩。他扶起女孩,并对她说了些什么,接着看得出他迅速逼近撞到女孩的冒险者,呈现要揪住对方衣领的状态。
“现在不是光顾着看的时候啊。”
我也慌张地冲到店外。
“所以我才讨厌冒险者啊!”
总是表现得泰然自若的大叔罕见地厉声大喊。
“那、那个,他已经向我道歉了,我、那个、不要紧的。”
女孩在一旁战战兢兢地仰望大叔,双手挥舞个不停。
“尽管你说不要紧,但你可是被那么魁梧的壮汉撞飞了喔,喂,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大叔露出不放心的表情,不断打量着女孩全身。我能感受到他的担忧,但中年男性不断盯着年幼女孩的画面可不怎么好看,女孩也不自在地缩起了身体。
“大叔,这样很没礼貌啊。”
我这么说道。
闻言,大叔便像被父母发现恶作剧的顽童似地端正姿势。
“抱、抱歉,一不小心就……”
“不、不会。”
两人并列着一起调整姿势的画面,令人觉得十分可爱。
“喂,别笑啊。”
大叔瞪了我一眼,但在眼前的状况下一点魄力都没有。
差点跟冒险者吵起来的大叔因为我介入仲裁才妥协,冒险者发现自己撞到了人,连忙道歉,而女孩也说自己不要紧。
不过大叔不由分说地抱起女孩,将她带回店里,接着边询问她有没有受伤、手有没有擦伤等等,边笨拙地用手拍落女孩衣服上的尘土。
女孩突然被没见过的大叔带了过来,局促得坐立难安。
客观来说,现在根本应该要叫警察了。
当我思考着若事有万一,我就要拱出大叔,说“我真没想到他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之际,大叔向着女孩的方向问道:
“肚子会不会饿?”
“不会,我还好。”
“不是你啦!我干嘛问你饿不饿啊!”
我只不过是率直地回答问题,大叔却砰砰砰地拍打着吧台。
“真是失礼,你随时都可以问我喔。”
“问了又怎样?我又不会做饭。”
“那边有不错的小吃摊……”
“别把大叔当作跑腿的啊……”
大叔身旁传来银铃般小小的笑声,女孩眼睛弯起,望着我们露出笑容。
大叔注意到之后,害羞地搔着头,感觉事情的发展正如大叔所愿。
“呃,你肚子会不会饿?”
大叔望向女孩,再度问了一次。
“我、我吗?有一点点,不过我不要紧。”
“小孩子别跟大人客气啊。”
闻言,大叔用力地抚摸女孩的头。
女孩发出“哇啊啊”的声音,头与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大幅摇晃。
“你能不能做点什么来吃?”
“竟然任意使唤雇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你就包容一下吧,可以从我的薪水里扣,好吗?”
“既然大叔你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好吧。”
“咦,真是奇怪了……我没有低声下气啊……”
在与大叔进行着无聊对话的同时,我开始准备料理。
那么,要做什么呢?我打开冰箱,立刻看到鸡肉与蛋,这是今天早上才送来的食材。
唔嗯,来久违地做那道料理吧。
我拿出几样材料,并排于厨房里。
鸡肉块、四颗蛋、迷宫香菇,这是只需要这些再加上调味料的简单食谱。
首先,在小锅中倒入水并加热,趁水煮滚之前,用菜刀切鸡肉。
肉类满布纤维,它们构成了肌肉,又长又坚韧。用煎的或煮的都会保持纤维的特性,这便是肉有时吃起来会觉得有点硬的原因。
切肉的秘诀便是仔细观察纤维方向,并以与纤维呈垂直的角度切肉。这么一来,肉的口感便会瞬间变得柔软。
切好约两人份的小块后,我在锅子的热水中放入一把迷宫香菇。
迷宫的特产品千奇百怪,其中又属蕈类种类尤为众多,而且有许多有趣的性质。
我视为珍馐的这种迷宫香菇在厨师之间大受欢迎,毕竟能煮出滋味丰富的汤汁。由知晓现代厨艺知识的我来形容,这便是高汤,有如昆布与柴鱼片熬出的滋味。
迷宫内有许多谜团,这世界的人对迷宫的遗产,甚或魔物等等诸多方面,似乎怀有讶异之情,不过我却对香菇能煮出海味这点感到惊讶,不过这很方便,也帮了我大忙。
见到热水因香菇高汤而染上颜色时,我便取出香菇,这若是昆布或柴鱼片的话,再熬一次还可以得到第二道高汤,比第一道高汤还美味,适合用于卤菜或火锅。不过迷宫香菇煮久了,只会释出苦味与涩味,只能煮出一次高汤。
我将高汤倒入平底锅中,之后加入砂糖与最近成功调制出的特制高汤酱油。
高汤酱油是我颇感自豪的产物,托它的福,我的蛋拌饭才能升华为出色的美食。
平底锅内形成了黑黑的池塘,我分散放入刚才切好的鸡肉。
这道菜当然是亲子盖饭。
但依照我的做法,水分比一般亲子盖饭还少,这便是重要的关键。
我用大火加热平底锅,边搅和边煮滚,接着用中火继续煮三分钟,再试吃味道。
嗯,咸咸甜甜,高汤的鲜味也很赞。
我将三分之一于熬煮时另外打散的蛋液以画圈方式倒入平底锅,因为高汤较少,蛋便煮成半熟,不会立刻凝固。
漂浮在高汤上方的蛋液咕嘟咕嘟地煮着,缓缓地开始凝固,因为高汤较少,流到平底锅没有高汤部分的蛋液,凝固速度会更快,我便用勺子将逐渐凝固的蛋聚集到高汤中央,以防蛋煮得过熟。
我在平底锅空出的部分倒入剩下的蛋液,发出滋滋的美妙声响。我用手腕的力量晃动平底锅,使蛋液平铺。我观察着混合高汤并逐渐凝固的蛋液,慢慢将它们集中到中央。
这道亲子盖饭的汤汁比一般的更少,不过蛋的口感也不会到煎蛋或炒蛋那么硬。
关键是加热程度,要入口即化,但又不会过软。
我推估时机,将煎好的蛋移到盘子里。若要加以说明,没错,这就是亲子盖饭风欧姆蛋。
我接着从柜子里取出大大的圆形面包,切成厚片。
放在盘子上的圆形面包宛如铺展于观众面前的舞台,我将亲子盖饭风欧姆蛋置于其上。汤汁较少的煎欧姆蛋在面包上蓬松地维持原本的形状,但并未完全凝固的半熟蛋与高汤一起渐渐渗透进面包之中。
鸡肉与蛋不仅与白饭很搭,与面包亦是绝配。
我准备了两人份,放在大叔与女孩面前。
“这真有趣。”
大叔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我在各个国家吃过放上各种东西的面包,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道料理。话说回来,这也太奢侈了吧,到底用了多少蛋啊?”
我过去生活的世界,想要多少蛋都能在超市买到,因此不禁对这句话感到疑惑。在这座城市中,蛋虽然比较贵,不过还是能轻易买到。然而从大叔的口吻听起来,这多半又是拜迷宫所赐吧,或许蛋并不是那么常见的食材,没办法说“今天晚餐吃蛋料理吧”就能吃到。
女孩见到几乎跟自己脸一样大的亲子面包放在眼前,不自觉地发出“哇啊啊啊”的小小赞叹声。
接着,她慌张地抬起头,轮流望着我与大叔。
“请问、嗯……我可以吃吗?”
我用手比了比大叔。
点餐的是大叔,向他请求许可吧。
被女孩直勾勾地盯着,大叔露出苦笑。
“喔,可以啊,别客气。”
“但、但是饭钱……”
女孩沮丧地垂下肩膀。见状,大叔不知为何皱起了脸,表情看起来有些悲伤。
“小孩子不用管那些。”
“哇呀。”
大叔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女孩在手掌下抬头望着大叔道:
“但、但是……”
“真是的,你被教育得很顽固呢,那么这样好了,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喂…你想让天真无邪的少女做什么啊。”
我默默地走了过去,并用刚刚拿来的报纸卷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头上。
受到了我的喝斥,大叔便举起双手。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就给我花代替饭钱吧。”
“花吗?不过……”
女孩旁边的椅子上放着花篮,里面是跟冒险者相撞后,四处捡拾起来的花,不过有很多花都被践踏过,也有些花瓣已在捡拾时散落了。
大叔接过女孩拿起的花篮,东挑西拣地选着花,里面的花都已经无法贩卖。
“这样就可以了,我刚好想要花。”
大叔向女孩露出微笑,让她看看自己手中的小小花束。
“那花……”
女孩当然也注意到了。
“会凉掉喔。”
因为感觉这两个人会没完没了,我于是出声打岔。
女孩蓦地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亲子面包,又看向大叔,接着再度转向亲子面包。
她盯着餐点,仿佛要在上面瞪出一个洞,这才下定决心似地抬头望着大叔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开动了!”
大叔抽了抽嘴角。
“喔、喔,最近的小孩都会一些很困难的句子呢。”
“她比某个大叔更有礼貌呢。”
“别说出来啦……”
女孩用小小的手拿起面包,大口咬下,不过没有吃到欧姆蛋,她咀嚼了一下,再吃了一口。
“——!”
她双眼圆睁,接着紧紧闭起眼睛,抬起头,身体微微地左右摇晃。
似乎在用全身传达她的感动之情。
吞下口中食物之后,女孩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超级好吃!又甜又松软,呃——呃——”
她连忙朝向我与大叔,仿佛想努力地传达内心感动,我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然后她又卖力地咬下面包。
大叔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孩脸颊塞满食物、不断咀嚼的模样,他用手撑着脸颊,露出柔和的笑容。我总觉得在哪见过这样的表情,是在哪里呢?总觉得是颇久以前的事情了。
女孩吃完一半的亲子面包时,大叔才终于咬下第一口。
“喔,这的确很好吃呢。”
“对啊!”
接着,大叔与女孩四目相交,彼此开心地笑着。咽下第三口后,大叔转向女孩道:
“我说,你妈妈怎么了吗?”
“妈妈卧病在床。”
女孩头也不抬地说,用叉子舀起掉落在盘子上的料,仔细地放回面包上。
“是生病了吗?”
“我不知道,妈妈说没事、不要紧,不肯告诉我。”
“这样啊,这真让人担心呢。”
“我很担心。”
过了一会儿后,大叔开口道: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像爸爸之类的亲人。”
“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因为他是水手。”女孩抬起头,望着大叔说:“他会从世界各国寄信回来唷!还会把那个国家稀奇的东西啊、硬币啊一起寄回来。”
在世界各国旅行的水手啊,真是浪漫的工作呢。
“爸爸现在在哪里呢?我真希望他快点回家。”
女孩笑着说,将最后一口面包放进嘴里咀嚼。大叔的盘子上则摆着才吃了几口的亲子面包。
在目送女孩离开后,大叔一直不发一语。他坐在吧台,盯着排在桌上的花看。
即使客人上门,感觉他也完全没发现,使我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喂喂喂我可是雇主啊快工作”。
最后我并未付诸实行,是因为没有那么忙。这家咖啡厅不是什么生意兴隆的店铺,尽管这样说起来有点可悲,但也因此得以维持在此悠闲度过的时光。
客人一多起来,就会变得吵吵闹闹,这样一来,便无法保持静谧悠闲的气氛了。
话虽如此,一旦到了晚饭前这段时间,我们家的店便会变得更加安静。具体而言,这时候往往没有客人,大家都踏上归途,并烦恼晚饭要吃什么了吧。
这段时间总令我觉得寂寞,但今天不要紧,因为有大叔在。
“你要消沉到什么时候啊?”
我这么对他说,大叔呆呆地抬起头来。
“干嘛露出那种惊讶的表情?好像爸爸发觉有段时间不见,女儿便长大许多一样。”
语毕,大叔便瞪大了眼睛,接着露出苦笑。
“你的直觉很准呢,虽然打赌很弱。”
“有必要说我打赌弱吗?”
“我的表情有这么好懂吗?”
“不要无视我的问题好吗?”
“这样啊,被发现了啊。”
“听我说话啊。”
糟糕,不行不行,我用这种口气对长辈说话,实在不太好。
我做了个深呼吸。
“我想说你一直在看窗外,原来是在看这女孩啊。”
大叔慵懒地撑着脸颊开口:
“我老婆……嗯,如果她还没厌倦我的话。她写信说她在这座城市里卖花,我睽违已久地来找她,却没找到人,反而看到一个感觉很熟悉的孩子提着花篮,我心想……该不会是这样吧。”
“你是水手吗?”
我用女孩说的内容询问他,大叔便耸了耸肩道:
“我看起来像吗?”
“不,完全不像,你看起来像一个游手好闲的窝囊废。”
“我说……你讲得也太过头了吧……不对,你说得也没错……”
“那她为什么说你是水手呢?”
“那不是我。”
“咦?”
大叔露出温和的微笑。
“我根本没寄那些信,也没寄世界各国的土产、硬币,我寄给她们的只有钱而已。”
“那么……”
我本来想问“那些东西是谁寄的?”,却立刻发现不需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甚至替我尽到一个称职父亲的责任了啊……”
大叔拿起一朵花,将之不断地旋转。
这座城市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商人会带来奇珍异物,当然也会有世界各国的硬币吧。那女孩的妈妈买下这类东西,假装是巡游各国的水手父亲寄信回家的。
“比起迷上赌博、夸下海口说要靠赌博扬名立万,并离开村子的男人,说是水手比较像一个好爸爸吧?”
“你真的很恶劣。”
我不禁毫不掩饰地说道。
“……不,我本来真的打算立刻回家。我听说了在王都有一场卡牌大赛,我原本打算参加那场比赛,赢一些钱,再马上回家。”
“结果你并没有立刻回去吗?”
大叔歉疚地别开视线。
“……我彻底输惨了,输个精光,没有脸回去,也没有回家的旅费。”
我用手扶额,这只能哀叹一声了。
“之后又怎么了呢?”
“我在王都做各种工作,然后……沉迷于大都会带来的快乐,对当时还是乡巴佬的我而言,许多东西看起来都太过耀眼了。”
“就算你说得潇洒,你的行为还是很糟糕喔?”
“……嗯。”
大叔垂头丧气地垂下肩膀。
“你一直都在王都吗?”
“不,当时跟我感情不错的家伙欠了一屁股债,我们便合作赚钱。”
“是喔,那是靠什么赚钱?”
大叔双手一摊道:
“赌场。”
大叔闪避我对他投射的白眼,“我也莫可奈何啊”——用窝囊声音这么说。
“我又没有其他能赚大钱的门路,不早点还钱的话,他就小命不保了。”
为了还清债款,拼上性命来赌博,仿佛是连续剧里的世界。我甚至无法想像赌场是怎样的地方。
“所以呢?你赚到钱了吗?”
“你以为我是谁啊?”
大叔脸色一敛,如此说道。
“你之前不是还输个精光回不了家吗?”
“……对啦,也有这样的过去,但那时我真的赢了不少。”
“那真是太好了呢。”
“不,那个啊……”
大叔露出莫名开朗的笑容。
“在有大笔金钱流动的赌场赢太多钱,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咦,不过那里不就是赌钱的地方吗?”
“当然,小小的输赢是没关系。不过,赌场在最后都是庄家胜利,所以被赢走大钱可不妙。熟练的赌徒都清楚这种安排,因此会斟酌地赢一点就好,像我们这样的菜鸟,在那种地方一旦大获全胜……”
“……会怎样?”
我咽下一口口水。
“我们在回程中,遇到担任保镳的可怕大哥跟我们搭话,要是在那时把钱还给他们就没事了,但我们搞不清楚状况,慌张地逃走了。如此一来,赌场就开始玩真的了。他们做的可是黑市生意,要是被客人瞧不起就玩完了,所以就算翻遍整座城市,也会找出我们。我们感觉到生命危险,便逃离了王都。”
真是一场灾难。
追本溯源,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但只因为赢太多钱就被追杀,也实在太没天理了。
“要是逃走后就能暂时安心倒也好,但那家赌场的老板也很不死心,派人追踪我们,还暗中通缉,真是累死人了,我们到底有多罪大恶极啊。”
“对方对你们的怨恨很深呢,你们赢了很多钱吗?”
“嗯、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当时我们把一个贵族大爷当作冤大头,才会这么凄惨。”
出现了,贵族。是我至今尚未习惯的神秘贵族制度。
“因此我也无法安心回村里。不过,这也全都是我自作孽啦。”
大叔寂寞地眯起眼睛。
某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有某种才华——赌博的才华。这名在乡下成长的青年,想去都会试试自己的身手,但梦想破灭,却又无法逃离都会。继续在都会中生活,活用自己的才华试图帮助朋友。最后却再也无法回到故乡。
我应该怎么体会这种人的心情呢?这实在太困难了。
虽然我说他看起来很寂寞,但他的感受,无疑不是光用这两字便能充分表达的肤浅情感。
“那现在呢?”
听我一问,大叔便摇了摇头。
“我不是说我身无分文吗?我终于还清所有钱了。美其名是和解金,却被拿走远超过原本金额的钱呢。”
大叔咧嘴一笑。
“花了我长达五年的时间,去各地的赌场不断赌博,现在终于恢复自由。所以我想去见一直被我丢在家里的老婆和孩子……虽然我自己也知道我想得太美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待在我这里呢?”
立刻去见她们不就好了?
“没这么简单,我该用什么脸见她们?虽然偶尔会寄信回家,她们也说会等我回去,但我觉得很丢脸啊,毕竟连女儿都不记得我的脸了。”
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真是个婆婆妈妈的男人。
“她们信里说会等你回去对吧?那就快点去见她们啊,然后诚心跟她们道歉,其余的事之后再说。”
我双手叉腰对着大叔说:
“而且啊,那女孩不是说了吗?说她很想爸爸。你看到她的表情了吗?你想让她露出那种寂寞表情到什么时候啊?”
“唔!”
大叔抱着头,发出低嚎。
最后他大力搔头,发出“喔喔喔喔喔喔”的声音,并用头撞击吧台,店内响起一阵沉重的声响。
“没错、你说得没错,如你所说,我明天就去见她们,去跟她们道歉!交给我吧!我最会道歉了!”
见大叔发出大笑,我看着他,扶着额低喃“或许不太行啊”。
“我已经赌够了,亦受到教训,钱也还完了,我要认真过活。管他什么赌博的才华!我决定要认真过活了!”
“你不现在就去吗?”
“我、我需要一些心理准备。”
这人不要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