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冰凉,杀机四起,透过数柄长枪的剪影,她感受到那个男人的视线幽幽的看了过来,那不是许久未见的老友该有的眼神,带着几分疑问和悲伤,但更多地是一种无奈,那是对她的无奈,但她并不在意,这种眼神她在每一个身边人身上都见到过,包括她的师父。
也许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只是移开了视线,他变了。
如果是以前,他总要和她大吵一架才是。
以前唐真和吴慢慢经常吵架,不过由于二人沟通不顺,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战,一直到不得不说话,才会有一方威逼着另一方低头,这也是当初吴慢慢告诉幺儿,唐真曾经逼她跳舞的故事来源,实际上那只是一次矛盾冲突后双方的妥协。
如今两年没见,吴慢慢依然是吴慢慢,但唐真似乎变了,不再责备她手段狠辣,反倒是不赞成中透着一股无奈的默许,这感觉真不好,看起来就像是她的师父。
你唐真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师父,我不需要多一个长辈在我身旁唉声叹气的帮我打扫首尾。
既然你唐真不想质问我,那么便轮到我来质问你了!
不过我想你肯定听不懂我说的话,所以我决定用我做的事来讲明白我的道理!
吴慢慢看向唐真,眼神坚硬而冷漠,不久前那一瞬曾因狗娃死去而出现小小的悲伤已经溃散,剩下的只有坚决,那是赢的欲望驱动的灵魂。
唐真被她看的背后发毛,心底的不安愈发的强烈,狗娃已死,你吴慢慢还有什么布局?为什么又如此看着我?
就好像!好像我才是你的对手一样!
两人彼此对视,他们都没有说话,一个是不能说话,一个是不想说话,但是彼此似乎真的能交流。
一方不断问询原因,一方冷漠拒绝解释。
最先注意到这二人气氛不对的,是李一和姜羽,姜羽感受到了师兄的焦躁,而李一以前并没少见二人吵架或者针锋相对,说实话所谓的无道六贼这伙人,每一个都是天骄,放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有冲突?甚至他们有些人彼此家世和立场都是相互对立的!
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当时足够年轻而已。
但李一这次感觉更加不好,因为她的直觉。
其实她在地下棺椁中第一次见面就已经知道唐真变了,这没什么可说的,谁经历过桃花崖这种事都会有些变化,她也不觉得这样的唐真就比以前的那个骄傲的家伙差了很多。
但她看着此时的吴慢慢,终于意识到,吴慢慢接受不了这样的唐真,不论是对自己的棋子还是自己的朋友,她都有着要求!
她制作抹额,便是因为她认为你需要,你值得,但随着时间,吴慢慢开始变得不满,唐真的表现远不如她的预期,所以错在哪?
唐真,你现在到底想干嘛?想修行?何故如此久修为不得寸进?想和那个女孩相爱?那何故不敢与人言说?想报仇?杜圣草叶握在手中,为何不速速追索?只是想苟活而安?那为何接下抹额?为何去往蟾宫?又为何来到此处?
你到底是唐真,还是唐苟安?
如果你是唐真做事为何不坚持到底?
前往蟾宫,你是为了南洲修道,还是为了救一救那个和你很像的少年?如果是为了救他,为何他还是死了?
千般理由万般借口,如果你是唐真,你便不会管,只是做。
如果你是唐苟安,为何不拦住那个女孩?
你如今站在这里,是为了支持道门,还是单纯为了替那个女孩兜底?
既然要给身边所有人兜底,那哪里来的苟安?
你矛盾而不自知,只一副等待事情发展到自己面前时才开始解决,以为只要这样就能规避所有的错误。
她觉得唐真现在就像是一体双魂,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所以她要杀了唐苟安,这样这局棋才能下下去!
李一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带着几分难得的认真,“也许,可以晚点聊。”
当自己两个朋友发生冲突时,即便是李一这种人,也希望能将冲突推延一段时间,起码做些准备。
但吴慢慢只是回过头看向她,那眼神中没什么特殊的情绪, 但李一读懂了。
“来不及了。”吴慢慢再跟她说。
在吴慢慢踏上独木川以前,她就已经对着唐苟安落子了。
此时轰鸣声响,来自四面八方。
众人都是一惊,玄甲军立刻调整军阵,抵御四方,可是这里是独木川,北方是中洲内陆,南方是南洲,但中间横着一条线,而两侧都是海洋,那么哪里来的声音?
“报!!”
很快有斥候来报,轻装甲士一路骑马奔驰到宗将军身侧,小声耳语,然后快速离开。
众人看向宗将军,这位壮汉脸色难看但又带着几分不解,最终对着姜羽和南宁王分别拱了拱手道:“独木川两侧出现我大夏所部水军,此时前船已经抵近南洲海岸!”
“不可能!我南宁水军没有我的号令不可能出现!”最先惊叫出声的是南宁王,他掌握大夏南境多年,南境虽然水军很少,但也都是他的部署,怎么可能擅自出现在独木川两侧!
“不是南宁水军。”宗将军看向南宁王。
“看旗号是东临水军,还打着五皇子的麟字棋。”
众人沉默,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东临关即便走海路而来,哪里能如此快?除非他们早就出发,可是这依然没道理啊。
今日中午,再红妆才临时起意扔下玉珠,毁了蟾宫!
唐真也是刚刚才画完线啊!
谁能提前知道红儿会如何做?谁又能猜到唐真会在独木川画线?
吴慢慢便是再神机妙算,又是如何能提前知晓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