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急促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牛肉炖软烂了,我上楼敲门想问太太吃不吃饭,敲了半天也没人回应,我以为出事了,直接推门进去,哪知道房间里根本没人。”
太太和她讲要一个人在房间,不要去打扰她,可她怕一直不吃饭会饿,就违背她的意思上楼询问要不要吃晚餐。
其余时间她一直待在楼下客厅,盯着电梯和楼梯口的动静,只是去上了趟厕所,哪知道人就消失不见了。
先生把太太亲手托付给她,要是太太在外面出事,她该怎么交代啊!
丢工作是小,就怕太太想不开做傻事,或者心神不宁在外面出事故。
江时白坐在椅子上,心脏急速下坠,一向不喜形于色的他面露几分慌乱,手指颤抖好几下,连声音都磕磕绊绊。
“别……慌,别慌。”
这个词不知道在安慰张姨,还是他自己。
他凌乱的脑海中闪过无数预感不妙的画面,强大的意志力让他重新稳定心神。
他知道乖宝不会做傻事,她比任何人想象中都清醒理智。
只是她人无缘无故消失,一句话都不留,他还是担心。
“张姨你先别着急,去浅水湾里的公园找一下,我马上派人去找她。”
“好,好,我马上去,马上去。”张姨挂点电话,马不停蹄赶往浅水湾休闲的地方,是江时白和许羡经常晚上散步消食的公园。
这头江时白顾不得体面和樊总结束饭局,紧绷的面容略带歉意,“抱歉,我要失陪了,来日必定亲自招待樊总,以表歉意。”
说罢,他不等樊总回应,步履匆忙出了包厢,膝盖不经意磕碰到旁边的椅子,椅子发生轻微的位移,撞击声很重,他却丝毫感觉不到。
汪柏赶忙跟上他的脚步,饭局上樊总和郭副总面面相觑。
郭副总知道最近江总婚礼上发生的意外,当日在现场他没亲眼瞧见,可公司里传到沸沸扬扬。
瞧着江总慌里慌张的样子,八成是家里的太太情况不佳。
他放低姿态,和樊总讲述来龙去脉,以表照顾不周,见谅江总的失礼。
樊总倒是没有怪罪,甚至略微同情和遗憾,爽快签下这笔大单,连利润百分点都没有多掰扯。
江时白脑海里压根没有单子的事情,边往外走,边通知各方面人手查浅水湾的监控。
手底下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到结果,许羡在一个小时前步行出浅水湾,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随后他们查询出租车路线,发现车子在一个老城区的幸福小区停车。
许羡从守卫不严的小区门口进入,消失在监控的视野里。
天色完全阴沉,马路的霓虹灯亮起,暖黄色的光影落在江时白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映入那双讳莫如深的眸子。
他坐在后座,盯着小区的名字和熟悉的地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这是许羡从小到大生活的家。
汪柏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调转车头,线条流畅、车身漆黑的劳斯莱斯闯进黑夜中,尾部红色的车灯划破暗色的天际。
车子还未抵达幸福小区,天空忽然下起稀稀疏疏的细雨,一道滚滚天雷划破寂静的夜空,昏黄老旧的路灯散发光芒,雨丝在光影中下落的痕迹很明显。
小区里一阵骚动,楼栋里原本灯未亮的几家也不约而同开灯,各色的光从窗帘缝隙溜出,映入楼底下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眸。
许羡穿着在别墅时单薄的衣服,坐在楼底下的花坛边缘,迎接狂风暴雨的来袭,蚊虫躲避不及,争前恐后找避雨的角落。
只有她坐在原地岿然不动,仰着天鹅颈,静静的望着三楼那户漆黑的房间,延伸出的阳台不时有雨丝飘入。
那是她曾经的房间。
绵密的雨滴一颗颗变大,砸下来的速度越来越急,在头顶树叶的缓冲下,仍然不留情面地撞击她不施粉黛的面部。
不知道是不是被砸疼了,还是脏兮兮的雨水进入瞳孔难受,眼眶毫无征兆通红,干净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雨水混杂着泪水,从下巴滑落,掉在身前的手掌心里,烫得要命。
雨势来势汹汹,很快淹没脸上的泪水,闪电划破天空,猫叫似的呜咽声响起,许羡抽抽搭搭的哭泣,根本没有心思擦眼泪,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冰凉的雨水浸湿衣服,风一吹,冷意袭卷全身,从尾椎骨蔓延至四肢百骸。
头顶的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砸在物体上各种各样的声音像是为她的哭声伴奏。
这一刻,没有看着高不可及的大人,撑着伞来接她回家,哄她喝辛辣的姜茶,陪她在浴缸里玩泡泡。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万物在风雨中为她悲鸣。
许羡蜷缩成团,下巴顶着膝盖,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下一秒,头顶的雨势消失,耳畔雨滴拍打伞面的声音卷入一道低哑熟悉的声音,“乖宝,你还有我。”
许羡缓缓抬头,借着昏黄的光影,她湿漉漉的眸子撞进那双心疼的眼眸,男人喘着粗气,衬衫和发丝都很凌乱,神色紧张,撑着一把黑伞,静静的注视着她。
不到半秒,她鼻尖没由来一酸,连日来的情绪好像因为他这句话找到宣泄口,一把抱住眼前男人精壮的腰,哭得更加大声。
用嚎啕大哭形容都不为过,委屈得像个找到港湾的小孩。
她边哭,边断断续续道:“呜呜呜……我没……爸爸妈妈了,江时白,我没有家了……以后我都看不见……他们了,没人给我讲……小故事哄我……”
委屈的诉说声拉扯江时白的心脏,像是被剑穿心,一边心疼她,一边又庆幸她哭了,矛盾到极点。
他清楚此刻任何语言都苍白,陪在她身边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他们两人在花坛边待了很久,久到雨势变小,圆形的伞沿边落下的雨幕不成帘。
一直等到她安静下来,脑袋依偎在江时白腹部平静完情绪。
江时白担忧的目光落在她湿哒哒的头发和衣服上,温热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道:“乖宝,我们回家。”
许羡红彤彤的眼眶闭了闭,发泄一通后,眼神都清明几分,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被他牵着手,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
只见江时白将她往楼里带。
“那不是我的家了。”许羡慌张地止住脚步。
这句话像是在告诉江时白,又像是在给她自己做心理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