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当真不觉得宁王有多恶劣,一个对女子们如此有风度的人,品行能坏到哪儿去?”
采薇犹豫片刻后,还是大着胆子说出了心中想法。
“逸王一直将自己落魄的原因都归结在了宁王身上。声称自己被陷害,可万一……奴婢说的是万一,他谋逆一事并非被人诬陷,而是他自己的主张呢?那么他如今留在公主身边,定是对您有所图谋,还请公主多加提防。”
司连婳陷入了思索。
记得刚救到君天逸那会儿,她问起他落魄的原因,君天逸再三强调,龙临山的那场行动只针对宋云初,他从始至终想的都只是除掉此人,从未有过谋逆的心思。
至于通敌,他亦给出了解释,他原本不屑与那些戎国余孽为伍,不过是利用那帮人憎恨宋云初的心思,助他除掉宋云初,事后他自会将那伙人解决,也算是帮皇帝绝了后患,他承认自己过河拆桥,但毕竟是为朝廷着想,不留着那些戎国余孽也是合理。
在他看来,身为天启国的王爷,总得为自己脚下的那片国土考虑,他并不觉得失信于敌人有何不对。
她当时听着,只觉得他糊涂,为了除掉宋云初,他仿佛被蒙蔽了心智似的,若换作是她,根本不可能与敌人做交易。
可即便知道君天逸有错,她也不愿把他往坏了想,毕竟宋云初从前在坊间也是一片骂声,并不无辜。
之后宋云初靠着铲除逆贼、誓死护卫国君一事而封王,扭转了名声,让坊间的骂声几乎一边倒地倾向了君天逸,不得不说,很高明。
宋云初和君天逸的这场博弈里,君天逸输得很彻底。
即便他不是逆贼,也是个失败者。
司连婳回想起这些时日对宋云初的观察,那家伙本就长得俊美,气度不凡,静时如一尊美玉,动时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潇洒不羁,虽有些轻狂傲慢,但表面功夫总能做得周到,并不会让人觉得他粗鲁跋扈。
采薇会对他有那样高的评价,倒也能理解。
“本宫知道你在忧心什么,本宫自有分寸,关于逸王谋逆一事,本宫会再派人细查,若他是被冤的,本宫总得保他一条性命,但若是他敢骗本宫,企图利用本宫,本宫自然不会轻饶了他,如今本宫只是给他提供衣食住行,并没有给他钱财和人手,你大可放心。”
采薇应了声是。
“那,宁王府那边……”
“你先回去待着吧。”司连婳轻叹了一口气,“本宫来天启国也二十余日了,他们对宝图一事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心急,再这么下去可不好。”
若天启国这边始终不愿意松口,她就只能无功而返。
可她实在不甘心,明明有了宝藏的线索却得放弃追寻,这岂不是显得太傻了?
这宝藏是一定得找的,使臣团也早在前几日就有了商议,天启国铁了心不接受三七的分成,那么再等几日,等他们在驿馆停驻满一月,他们便提出回国,且看看天启是否会挽留他们。
他们的底线是四六分,这已是西凌国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
皇宫西侧的校场上,数不清的人影排列整齐。
楚玉霓领着钟南燕来到了众人面前。
“邓校尉消极懈怠,已被降职,我来给大家伙介绍一下,这位是即将上任的钟校尉,即日起,由她来接替邓校尉的差事。”
楚玉霓向众人介绍完钟南燕,见大家伙的目光都带着好奇,轻咳了一声,“都愣着干什么!不知道给上级打招呼吗?”
他话音落下,众人这才齐齐出了声,“钟校尉好!”
眼前这个既纤细又秀丽的姑娘,就是打败了秦慎的武试魁首?真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无论他们信不信,这确实是事实,毕竟比武结果关系着自身前程,是不会有人愿意放水的。
不过转念一想,放水的事若放在秦慎身上,似乎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近身比武已经拿了第一名,那么无论兵刃比武拿到第几名,都是不缺前程的,无非就是封赏的东西少拿了一份。
这钟姑娘据说是宁王的义妹,有这样一层身份在,秦慎即便是不想让也得让,若换作他们是秦慎,想必也会愿意卖给宁王一个人情,反正前程是一定不缺的。
众人虽然心里有诸多猜测,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钟南燕自然是察觉到了一些质疑的目光。
来之前宋云初就跟她说了,若要震慑众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认识的第一天,直接打给他们看。
只要有人让她觉得不舒服,就一个个都拎出来,打服为止,犯不上跟他们客气。
于是乎,钟南燕抬手开始点名。
“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本姑娘不像武试魁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都在想些什么?给我出来!”
钟南燕一声呵斥,被点了名的将士们都怔了怔。
这姑娘脾气这么大的么?他们明明什么都没说。
但上级有令,他们不能不听,便一个个地都站了出来。
“来,你们三个打我一个,动手。”
钟南燕此话一出,让三人惊了惊。
“啊?”
三个大老爷们围殴一个姑娘?
“啊什么啊?叫你们动手,耳聋了吗?再不动手,我就罚你们扎一上午的马步。”
钟南燕可不跟他们客气,直接拿起了当初在药王谷里教训师弟们的架势。
“钟校尉叫你们动手,你们便动手吧,不必迟疑。”
楚玉霓说着,往后退开了几步。
三人没敢再磨蹭,脚下一挪,和钟南燕动上了手。
钟南燕将他们的速度看在眼里,心中嗤笑。
真是慢。
这种速度,都不够她活动筋骨。
不过……一下子把人撂倒,似乎有点没劲?先陪这几个傻子玩一玩。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看见了十分有趣的一幕。
三人从不同的方向对钟南燕进行攻击,钟南燕只是躲避,丝毫不反击,一开始三人还有些束手束脚,想着不该冒犯自己的上级,可眼瞅着连钟南燕的一片衣角都碰不着,三人的神色逐渐认真。
这位新来的上级,身手还真是不错。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三人的表情逐渐凝重。
他们在打斗过程中已经意识到了,钟南燕似乎在戏耍他们。
这种打法似曾相识……
对了,宁王殿下当初教赵小将军的时候,用的似乎就是这种路子?在多名对手的夹击中游刃有余,明明速度比对手快了许多,却故意保留速度,给对手一丝希望,激得对手使出更多力气,可实际上不管使出多少力气,都是徒劳。
就如同此刻,钟南燕的身影当真就如她的名字一般,身轻如燕,而他们与她相比,如同在田野间四处乱窜的野鸡……
试图飞起来,却飞不高,只能看着燕子掠过的身影,羡慕不已。
“这身法可真快呀……”
“这武功路数和赵小将军还真是像,想必都是师承宁王殿下。”
“不过比起赵小将军,还是慢了那么一……”
最后这人的话还未说完,众人便见钟南燕骤然提速,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两名将士的身后,一人一脚将他们踹出好几尺远!
众人哗然。
剩下那名将士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眼见钟南燕闪到了他的面前,他慌慌张张的抬手要反击,就被钟南燕扣住了胳膊,往后一拧。
“啊疼疼疼!”
钟南燕松开了手,不等他回身,便一脚将他踢到了人群里!
众人连忙接下他,以防止他摔个狗啃泥。
“还有谁想打的?”钟南燕冷笑道,“三个三个地来,我还有的是力气。”
众人无言:“……”
楚玉霓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笑什么?”钟南燕转头瞅了他一眼,“要不你跟我打?”
“我笑他们,没笑你!”楚玉霓赶紧解释,“我哪里敢笑你,又不是没跟你打过。”
校场围栏外,宋云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十分愉悦地轻笑了一声,随即转身走向御书房。
……
“近几日有数名官员上奏,说刘相在选贤大会出席时精神矍铄,想来是病愈了,恳请朕将刘相召回朝堂,对于此事,云初你有何看法?”
“刘相身为一品大员,本就该参与朝政,若非他生了大病,陛下也不会令他在家中一直休养,既然他如今身体无碍,陛下便让他回来议政吧。”
对于刘相回归朝堂一事,宋云初早有预料。
如今的朝堂早已不是刘相刚离开时的模样,让他回来又如何,原来的那些刘相党,有人倒戈,有人离去,刘相今后无论再如何发展,也根本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当初的夺嫡之争,刘相并不看好君离洛,还总与宋相争锋相对,加之性情迂腐刻板,让君离洛十分不喜,但毕竟是先帝留下的老臣,在削弱了他的势力之后还是得适当留点儿面子,免得让人议论皇帝刻薄无情。
“对了陛下,臣听闻,那位书试作弊的刘公子,在大理寺监牢里面很不安分,想必是监禁三年罚得太轻了。”
“哦?”君离洛面上似有好奇,“怎么说?”
“本就是他有错在先,按理说他应该在牢狱中好好思过,可此人非但没有半点儿后悔,反而对受害人刘小姐生出诸多怨恨,还对大理寺的量刑十分不满,他埋怨牢里的环境太差,有人还听见他夜里睡觉的时候,对刘小姐多番咒骂,这样的人……陛下觉得三年监禁能否让他痛改前非?”
君离洛眉头微蹙,“他若死性不改,将来放出去也是要惹祸的,刘相一把年纪,可不能再被这样荒唐的孙子累了名声。”
宋云初点头,“微臣也是这么想的。大理寺卿既然已经定下了刑罚,那就不必再改了,臣有个好法子。”
说完的同时,宋云初从衣袖口袋内侧取出了一只瓶子。
“这是二娘她们研制出来的药品,其原料之一,正是刘公子用来对付刘小姐的山野毒菇,只需在他的饭菜里每日掺上一点儿,要不了多久,他便会精神失常,而后逐渐变得痴傻,届时再将他放出去,也不必担心他给刘相惹祸了。”
君离洛望着那只瓶子,笑了笑,“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他若真的痴傻了,只能怪他自己意志薄弱,做了那样的错事,却连监禁的苦都吃不了。”
宋云初不紧不慢道,“大理司监狱也不必再管他了,陛下可将他提前释放,让刘家人对他好生监管,如此一来,刘家也会感激陛下宽仁的。”
君离洛轻挑了一下眉梢,转头吩咐李总管,“将药送去负责看管刘棪的人手上。”
……
采薇回到宁王府时,已临近中午。
她一路走回自己的住处,打开了枕头边的锦盒,里头是她这些天绣的手帕。
公主已在天启国停留了数日,要不了多久就该回去了,而她自然是要跟着公主的。
在宁王府的这些日子,实在舒适惬意,这里的人都待她不错,她没什么好东西可送,除了会弹唱之外,她的绣工也很不错,干脆绣一些漂亮的帕子送给那些姑娘们。
她拿着手帕来到胡氏姐妹的院子外,一抬眼就看见了树边的两道人影,一站一坐。
两人都背对着她,但从衣着能看出来,站着的那人是胡四娘,而坐着的那个女子身着红衣,满头的银白色在阳光下实在扎眼,这让她有些疑惑。
那是何人?
满头白发,难不成是胡家姐妹的祖母?
她走上前去打招呼,“四夫人。”
两人齐齐回过了头,采薇也因此看清了红衣女子的脸,不由得惊了惊。
这满头白发的女子,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采薇,这位就是我大姐。我看今天太阳好,就把她接来我院子里晒一晒。”
听着胡四娘的话,采薇想起来了,她曾听胡家姐妹言语间提过她们大姐,据说是犯了错,被宁王囚禁,宁王允许她们每个月见大姐两次。
对于采薇的反应,毒娘子只是笑了笑,“看来我这头白发又吓着人了。”
“不,是我失态了,姑娘莫见怪,我只是惊讶,你瞧着挺年轻,怎么会……”
“还不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狗逸王。”胡四娘冷笑一声,“要不是他……”
“四妹!”毒娘子急忙打断胡四娘,似乎不想听她说下去。
胡四娘就此打住,“好好好,我不说了,不提那个杂种。”
姐妹二人说的有头没尾,采薇心中越发好奇。
若她们提的是其他男人,不说也就罢了,她不会多嘴去问,可偏偏提的是逸王。
因为公主的原因,对于逸王这号人,她很想多知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