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她和宜从心之间过节诸多,她身上甚至还挨了几竿子,宜彩婷心里恨宜从心还来不及。
可那几句话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始终在她脑海中回荡。
宜彩婷彻夜未眠。
哪怕她刚才被阎四兰狠狠扇了一巴掌,也依旧在想着那几句话。
阎四兰闻言,顿时脊背一僵,一下子闭了嘴。
宜彩婷冷眼扯了扯嘴角,眼睛里烧过一团似是来自地狱的冥火。
她坐在床上冷淡地看了阎四兰一眼,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嘲讽语气,“我跟你走。”
对于宜彩婷来说,让她承认自己错了,比杀了她还痛苦。
她只会觉得一切皆有宜从心而起,宜从心才是罪魁祸首。
只是,纵然她无比嫉恨宜从心,纵然宜从心千错万错,可有一句话是对的:“离姓赖的远点”。
事已至此,她跟韩淳的婚事指定是不能成了,在村子里这种事儿想瞒,就是痴心妄想。
但凡她不去找赖石林,那个无赖肯定会到处张扬、乱搞事情。
这里封建保守娱乐又少,爱嚼人闲话的长舌妇和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又太多,很快就会传到韩淳一家的耳朵里。
与其妄想一个无赖闭口不谈,与其到时候被老娘和大嫂关在家里,她还不如现在就主动为自己寻找一条生路。
一条看上去更不错的生路。
老男人怎么了,就算他老,就算他花,可他手里的真金白银也做不得假。
宜彩婷经此一番折腾,眼中只觉得,只有钱才是真的。
能买来小红皮鞋,能买来金吊坠,能得到比宜从心更好的生活。
宜从心不也在起早贪黑、拼命赚钱嘛。
那她就比宜从心更有钱,超过她很多很多,甚至这些钱,只是她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而宜从心却要拼死拼活,才能赚个零头都不到的数字。
要让宜从心永远都追不上她。
趁着现在一家子还没反过味来,她要抓紧机会。
宜彩婷微微眯起双眼,从墙上扯下那几张照片,下床蹬上了小红皮鞋,对阎四兰说道:“走吧。”
她看都没看阎二萍和吴桂月一眼,便出了屋。
就连前几天新买的那几件衣服她都没拿,总归阎四兰是想把她装扮好了才能卖个好价钱,衣服包包鞋子肯定还会有的。
不仅会有,还会更好。
阎四兰回过神来,眉角狠狠抽了下。
气恼震惊之余,忙跟了上去。
阎二萍飞扑上去拽住宜彩婷的胳膊,失声痛哭,鼻涕眼泪的满脸,“小妹啊,不能跟你小姨走啊!小妹,乖婷婷,跟妈回你姥姥家,妈陪着你,行不?”
宜彩婷像是被刺了一下,一把甩开了阎二萍的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早干什么去了?!
上次她去县里之前,如果妈妈能对她说这些,她又怎么会在几天之内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以后的路,妈妈就是想管,怕是也管不着了。
不过片刻恍惚后,宜彩婷冷笑一声。
“跟你去姥姥家?妈,你忘了吗,我姥姥几年前就死了。大舅、大舅妈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他们只喜欢宜从心!只喜欢你那个有本事考上大学的养女!他们怎么可能收留我!”
阎二萍错愕又慌张,再次抓住了小女儿的胳膊,掐得比刚才还用力。
她是急慌了,一个劲儿地跺脚。
她死死抓着宜彩婷,“还有你三舅,你跟妈去你三舅家,对,你三舅妈是喜欢你的,我的儿啊,别跟你小姨走啊!”
“哼,那是因为三舅妈早就想着把我嫁给那个瘸子!他们村村长家的儿子!她够不着宜从心,可不就剩下我了吗?”
宜彩婷气得哆嗦,眼睛里更恨了。
全都是因为宜从心!
他们明明可以把便宜养女卖来卖去,凭什么回过头来,全都拿她当替代品!
可就算是要做替代品,小姨给的选项,难道不比三舅妈给的更好?
宜彩婷咬着牙掰开了阎二萍的手,向前跑了几步,“妈,你就当我也离家出走了,她可以做得到,我也一样能行!”
阎二萍还想去拉宜彩婷,却被阎四兰一把拦住。
阎四兰一声骂:“糊涂鬼!”又忙给吴桂月使了个眼色。
呆立在一旁的吴桂月忙抱住了阎二萍。
阎二萍还想挣扎,吴桂月却忽然喊道:“哎呦——我的肚子!我肚子好疼啊!”
阎二萍立马不敢乱动弹了,看着吴桂月的脸色变了几次,显然更怕伤着宜家的大孙子。
宜彩婷自是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心头只剩一片寒凉。
亲孙子,自然比她这个不争气的闺女更要紧。
跟小姨走,是对的。
她心底对这个家没了一丝留恋。
等到阎二萍再抬头看她时,宜彩婷已经将头扭了回去,连看都不想看亲妈一眼。
阎四兰见阎二萍没了动静,一把拽住宜彩婷的手,带她上了自行车。
村里的土路本就不好走,现在小自行车上载着两个人,两人心里都存了不少事,一路无话。
阎四兰带着宜彩婷直奔汽车站。
为了保证今天下午赴杨金发的约不迟到,张宝江替她联系了市里某个夜总会的陪酒女,让那女人教宜彩婷跳舞,等人一学会,就直接去水晶宫歌舞厅。
宜彩婷也没问什么,只自顾自地想事情。
只是她穿着短袖,胳膊上几道红痕异常明显。
阎四兰心情复杂地上下打量她,这回八成又要大出血了。
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不像是她要套路宜彩婷,反倒像宜彩婷赶着她往前走似的。
且不管这个小妮子怎么想的,两人算是彻底绑到了一根绳子上。
宜彩婷还在情绪中没能拔出来。
不管是买衣服、首饰,还是跟陪酒女学化妆、学跳舞,学哄男人开心的话术和娇滴滴地撒娇,表情都十分冰冷。
谁也不知道她其实是强行厚着脸皮,忍着恶心,也强忍着对不可知未来的恐惧,全靠那一股不肯输给宜从心的恨意在撑着。
“你这样怎么能行?你得笑啊——”陪酒女露露嫌弃地哼了一声。
要不是看在那50块钱小费的份儿上,她才不会舍弃宝贵的睡觉时间,来伺候这个冷冰冰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