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漫天开花的思绪,我抬起头,才发现天色已经黯淡下来,透出一抹沉暗的灰紫。
列车还在缓缓行驶着,坚定不移地驶向通往霍格沃兹的那条路。
越靠近,越不安,我支着头,莫名有些恹恹,眼前似乎又闪过了几帧失色的光影,快得像风,转瞬即逝。
怎么……
好像看到了很熟悉的身影。
明明是陌生人。
“是有点头痛吗?”
回过神,我对上那双混沌的灰绿色眼眸,心情无端好了一点,在对方有些羞敛的目光中,忽然起了两分玩笑的意思。
“如果我说是——”
对面人的耳朵似乎颤动了一下,像只无辜受惊的小狼崽。
我好奇地观察着这种变化,倾斜了一点上半身,眨眨眼,又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眼前的少年随着话音怔住了表情,大概是没想到我还有这样恶趣味的一面。
但很快,他就微微拧起了眉,伸出手犹疑地往我额头探去。
“是不是……”
哗啦。
“孩子们,要来点吃的吗?”
笑容可掬的女人推着一辆零食车站在门口,温和地看过来,“我想你们应该饿了。”
“的确,”我很快回神,起身接下话,“买几只巧克力蛙吧,谢谢夫人。”
将东西拿到手中,我关上门,车厢内重新陷入安静。
“其实吃点甜的就好了。”
我向棕头发的少年晃了晃手上的几只巧克力蛙,然后分给了在座的小巫师们。
莱姆斯抿了抿唇,对我一连串动作似乎还有点呆,点点头轻声道谢。
莉莉在先前的推门声下悠悠转醒,此刻惊讶地看着手中几欲潜逃的巧克力。
“这是,这是活的还是?”
“只是施了魔法的巧克力,”我抓住她手边跳跃出的巧克力蛙,笑着再次递给她,“不会改变它好吃的本质,尝尝吧。”
“天呐……”莉莉正在与嘴里的巧克力蛙艰难斗争,还不忘抽空向我道谢,“真的很好吃,谢谢你西娅。”
在莉莉的热情推荐下,斯内普嘴里也被强塞进了一个巧克力蛙,他黑着脸费力咀嚼,抬抬头,不自然地向我吐出两字,“谢谢。”
我差点笑出声。
“哇,这个小卡片上的人还会动!”
眼神倏而一亮,我下意识问,“抽到的是谁?”
“我的是萨拉查·斯莱特林,”莱姆斯举起手中的小卡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色,开口问道,“你需要吗?”
“不用不用……”我连连摆手,又弯起眼睛真心称赞道,“这是很稀有的一张呢,莱姆斯真的很幸运。”
幸运。
又是这个词。
她真的觉得,幸运会降临在他身上吗?
莱姆斯忍不住抬头,在对上那束认真的目光时,不自觉想道,是不是登上这趟列车后,人生真的会变得不一样?
未来,也是可以去期盼的吗?
“邓布利多!”莉莉兴奋地举起了手里的小卡片,画面间的白胡子老头正在俏皮地眨眼,“这是我最喜欢的人了!”
“那待会你就可以见到了。”
说到这,我没忍住看了一眼某个未来给邓布利多打工的苦力人。
对方敏锐地感应到我的视线,不善地扭过头,结果又像是想到什么,不情不愿地开口,“纽特·斯卡曼德。”
冷冷淡淡的语气。
估计这个斯莱特林狂热分子还在可惜抽到的不是萨拉查。
“很棒的卡牌啊。”
我对他抽到的这个名人有种莫名好感,下意识维护了一句,“之前在书里了解到他,还想着如果能去赫奇帕奇就好了。”
听到我这么说,斯内普凝神审视地看了我一眼,突然说,“沃夫林,你应该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吧?”
这个问题有点敏感。
身旁人也在这时轻轻移来目光,担忧间带有一丝好奇,看上去也早就想到了这件事。
我没什么犹豫地点头,“是的。”
虽然放弃了所有饰物,只穿了条最清淡简洁的长裙,但束腰,领扣,蝴蝶袖,银纹刺绣,可以说一个不少。
是很明显的复古衣着。
斯内普能看出不同来并不意外。
“我之前结识的朋友基本都来自那里。”
随口补充了一句。
我暗暗想道,实话说,这句话出现的时间比我想得晚,我以为刚刚说学院的时候,斯内普就会以此拆穿并反驳我的一通废话洗脑理论。
“所以,你也会去斯莱特林。”
对面男孩挂上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上嘴唇微微卷起,黑沉的眼中透出些许肯定。
搞偏见是不是?
我在心里无语了瞬,正要开口,某道熟悉的声音却在意外中先一步抵达。
“她当然会去斯莱特林。”
矜持又傲慢的语调。
车厢门被突然打开,进来的那个人身形颀长,五官夺目俊美,下巴习惯性抬起,铂金发丝长垂,每一根都顺滑流淌,在昏暗的包厢内简直闪闪发光。
注意到我的目光,少年扬起一点淡金色的眉梢,嘴角仍是那抹标准的弧度,纡尊降贵似的开口,“日安,西娅小姐。”
“日安,卢修斯。”
不知道为什么互称教名后还要加先生小姐这类缀词,纯血圈新式潮流?
我熟练且随意地点头,嘴边向他问好,那双与伦敦天色相衬的眼眸在此刻划过一丝浅薄的笑意。
“列车要停了,你最好换上衣袍。”
视线转向我不够得体的穿着,卢修斯略微皱了皱眉,不自觉开口提醒。
估计是嫌裙子太素了,不符合马尔福大少爷的审美。
我瞥了一眼,娴熟地在心里定论。
“好的,我马上去换,还有其他事情吗?”
卢修斯半眯了下眼眸,顿了顿,目光淡淡掠过包厢间的身影,再度开口,“西娅,下次如果找不到包厢,可以去找我。”
少年人的嗓音间含着几分威严,很有穿透力。
我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眼周围身影,还好,都没反应过来。
接着我用眉毛对面前人表示了一下疑惑,这人不会是想让我中途被赶出包厢吧?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展现纯血家族优越感。
而且,找他?
确定吗,哥哥和马尔福家主可不在这。
“以后在霍格沃兹如果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在对面人有些惊讶的神色下,卢修斯缓缓补充道,“或者西茜,她也很担心你。”
一如既往的界线分明。
我点点头,认真回道,“谢谢。”
确认了我的态度,卢修斯这才满意地将嘴角的弧度上提了一公分。
……
好吧。
端庄高贵的马尔福先生。
或许是出自同样金发蓝眸的原因,我与马尔福一家的关系可以说是在众多纯血间颇为亲近。
如今的马尔福家主,阿布·拉克萨斯就曾说过与我很有眼缘,一见如故云云,马尔福夫人更是打趣我应该成为他们家的成员之一。
总而言之,如果不是只有卢修斯一个孩子,恐怕我还会面临联姻的窘况。
那时候可能连塞西尔都不好拒绝。
“霍格沃兹见,以后就是同学了。”
不管怎样,对方说出那样维护的话,我当然也要有所表示,想了想,我又象征性地补了句,“级长大人。”
大概是最后这句还算中听,卢修斯冷漠的面孔上流露出一抹堪称柔和的色彩,转身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嗓音低沉悦耳。
“当然,斯莱特林会欢迎你的到来,我也是。”
理解错了吧?
我可没说一定去那里。
但已经没有把人拽回来解释的机会了,厢门被对方优雅地带上,空气间再次安静下来。
浅浅呼吸了两下,鼻间全是那种熟悉的香气,我有点后悔没多买几只巧克力蛙。
至少能压压这道气息呢。
先前那只冰冷的手携来一股极为浓郁的玫瑰香,由肩头反复缭绕进四周的气流,挥之不散。
我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刚从厢门处移开视线,转头就看到三张如出一辙的呆滞脸。
“怎么了?”
最先回神的是斯内普,听到我的话音,只是阴沉沉地移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一旁的莱姆斯原本低着头,闻声抬了起来,朝我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什么的。”
“就是好像看到了电视上的人,还是平时住很大地方的那种……”
对比起两个内心敏感的小男孩,莉莉明显直白多了,她短暂地感叹了一下,很快又兴致勃勃地关注起了别的问题,“所以那是你的哥哥吗,西娅?”
“不,”
我下意识拧起了眉,满脸拒绝,“不不,我有哥哥,他已经提前结束学业了,刚刚的……”
“应该算是我哥哥的朋友,当然我也认识,我们关系不错。”
其实抛开父母的看法,卢修斯本人的确更偏向塞西尔,毕竟比起刚踏上霍格沃兹能力未卜的我,他更看好塞西尔这棵已经发展开的参天巨树。
而且,他就想强大但不卖任何人面子的哥哥能单独卖他面子。
我懂。
“沃夫林。”
甫一听见这道声音,我抬眼,恰好对上斯内普无声翻滚着暗流的黑眸,像野生动物捕猎时的目光。
他微微眯眼,喉结滚动间,落出的嗓音无端有些低沉,“你只有哥哥?”
这是什么意思?
事实如此,但这样的回答明显太过单纯,斯内普先前多有避让的态度似乎跟这个问题大有关联。
略微想了下,我给出了一个指意模糊的答案,“如果指沃夫林家族内,可以这么说。”
不给斯内普再度开口的机会,我用眼神询问了下莉莉,聪明的小女巫很快就领会到了我的意思,起身指了指衣服,“西弗,我想我们该去换校袍了。”
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小细节。
我眨了眨眼,没想到对方真的会这样贴心地选择帮忙,其实原本我只是打算先给对方一个心理预示,再开口时,谈话者通常会顺着我的话说下去。
为什么会主动选择帮忙?
这种感觉和认识西里斯时不同,我不自觉多看了对方两眼,收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坐着就好,莉莉,我们现在出去。”
思路虽然被突然打断,斯内普脸上却相当平静,看不出一丝恼火,沉黑的眼珠微微发亮,话音间敛去了贯常的尖刺。
在目光接触到对方笑容的那刻,男孩灰白的面颊甚至透出了点点红晕。
看得我是啧啧称奇。
原来世界上除了塞西尔,还有如此完美的变脸大师。
而等他起身离开时,才发现另一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棕发的少年默默扶着门框,不声不响。
在见到艳光四射像个黄金雕塑的卢修斯后,男孩忽然不自然地蜷缩起来,原本要出口的话音也悄悄熄了声。
“莱姆斯。”
我暗自皱了皱眉,起身。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当然明白。
我能理解他,就像理解曾经的我。
胳膊被轻轻握住,莱姆斯瞳孔倏地晃动了一下,定了定神,看着我的眼睛小声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给你。”
手心的东西尚存温热,他低头看去,是一张巧克力蛙卡片。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勇…气…吗?
棕色的发丝软软落在额前,莱姆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磕绊道,“谢,谢谢。”
“朋友之间不用说谢。”
我隐晦地眨了眨眼睛,悄声说,“只是觉得,这个更适合你。”
莱姆斯盯着手里的卡片出神,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关上了厢门。
我和莉莉在包厢内换上了衣袍,没过多久,列车停靠到站,前方传来‘呜呜’的汽笛声。
我将箱子用咒语推下车,莉莉被斯内普先一步拉走,川流不息的人潮间,有道身影冒冒失失地撞了过来。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