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植的手抓住红莲魔君的裙摆,对上红莲魔君淡漠的双眼。
“求红莲魔君救我!他们不会放过我,求君上怜悯。”苏植说。
红莲魔君居高临下看着他。
“弱肉强食各凭本事,本君为何要救你?”她问。
她目光冷漠,如视死物。
“在下愿肝脑涂地,为您效忠!”苏植的话掷地有声。
红莲魔君对上了他坚定的目光。
她很自然地别开目光,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凉薄如斯。
“本君要一个废物的忠心做什么。”
苏植却不肯退离。
“求君上怜惜!在下愿身心交付,任您驱使!”
姬容看到了苏植眼中的不甘,和不屈。
从前的红莲魔君也看到了。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苏植这样的哀求有多么卑贱。
求生罢了,又分什么高低贵贱。
他不过是想留住身体的最后一点体面。
若今日被那护法得逞,日后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会成为真正的鼎炉,再难翻身。
若是先委身于红莲魔君一人,至少能得到她的护佑,旁人不敢冒犯,慢慢养精蓄锐或许有一雪前耻的一天。
姬容一下子就能想明白的道理,苏植早就想到了。
所以他拼死向红莲魔君求救。
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苏植长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脸侧,衣衫褴褛不堪,昔日的清雅体面荡然无存。
他的面庞尽管被泥水和疲惫覆盖,仍隐约透出曾经的俊逸与傲气。
身旁的护法和其下属看着他的笑话。
他们早前将苏植与苏叶这两个双生子献给各方魔君,奈何魔君之中竟无一人好男风。
侧面打听过唯一的女君红莲魔君的喜好,说是这女魔头只爱杀人,并不好男色。
推来推去,倒是便宜了他们。
而且这女魔头确实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们谁都不觉得红莲魔君会出手帮他。
冷雨掺杂着恶意的目光落在苏植身上。
苏植毫不在意。
他缓缓抬头,用尽全身力量将脸上的污迹抹去,目光清澈如初升的晨星。
姬容想到了野草。
生于微末之地,风雨催折,却欣欣向荣,奋力地扎根、生长。
分明看起来像一个文雅清隽的温和之人,但目光坚韧,却如同一株顽强的幼苗,在风雨中更加努力生长。
过去的红莲魔君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素手一拽,身上的玄色长袍被抛上半空,而后缓缓落在苏植身上,遮盖住了他衣衫凌乱的身体。
宽大的衣袍带着似有似无的香气,完全罩住了跪在地上的苏植。
苏植怔了一下,对红莲魔君的行为似乎有些意外。
只听到她说,“日后,也莫要磨灭了你眼中的光。”
她声音淡漠而清越,是苏植听到过最难忘而动人的声音。
红莲魔君离开后,那些护法自然不敢为难苏植,毕竟有女魔头的衣服罩着,哪个不怕死的敢触那位的霉头。
于是第二日便把苏植连着弟弟苏叶也一并打包送给红莲魔君。
姬容没有想到,他们把苏植二人送给她,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可她压根就不知道那日顺手救下的是苏植,也没认出他。
她留下他们也是嫌推诿得麻烦,再说确实有些人情关系需要应付。
可也仅仅是留下,没再管过,甚至没有再见过。
姬容知道这是苏植的幻境,或者可以称之为梦魇。
唯有他自己清醒过来,他们才能出去。
可是苏植,看不到她。
除了苏植,幻境中的任何人都能看到她。
但是不知道他们把她当成了谁,一看到便群起而攻,喊打喊杀。
总之他们看到的姬容,不是红莲魔君,而是一个不知名的敌人。
姬容也大致明白,幻境中不允许两个相同的人共存。尤其是幻境中的人与其对应的真实的人。
真正的苏植融合于幻境中过去的苏植,所以他们现在是一个人。
而姬容没有成为过去的红莲魔君,所以身为同一个人,幻境中的那些人甚至都认不出姬容的脸。
她只是一个外来的,不容于这个幻境的敌人。
姬容只好悄悄跟在苏植身边,至少他看不到自己。
“哥,你现在怎么总是穿黑色的衣服。你以前的衣服可都是浅色,现在乌漆麻黑的,怪让人不舒服。”
说话的是苏植的双胞胎弟弟,苏叶。
苏叶与苏植长着同一张脸,可是气质风格大相径庭。
苏植似素月流风,淡而不寡淡。
苏叶则桀骜而明媚,浑身上下都透着刺目的热烈。
“我现在喜穿黑衣。”苏植说。
苏叶轻笑,“就因为那个魔头给了你一件黑衣吗?她可是魔头!你别忘了是谁让我们沦为阶下囚的?你不会真的对她有什么心思吧?”
苏植目光沉沉,没有说话。
他没有什么肮脏的坏心思。
他只知道,他忘不了她了。
姬容坐在不远处的树上,藏匿自己的气息不被苏叶发现。
她淡淡看着苏植的方向,看他轻柔地摩挲自己当初扔给他的那件玄衣。
月落霜至,残灯半点。
苏植静静地坐在琴台一旁,挺拔的身姿却透着难言的落寞。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落在他眼中。
不远处的树枝上,姬容慵懒地靠坐着。她的裙摆随风轻轻飘动,宛如一朵盛开在夜色中的花。她目光宁静,凝视着远方,又似若有若无地落在苏植身上。
微风悄然拂过,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