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注意言辞。”商卿玄偏头看着他,眼底泠冽的寒意瞬间迸射而出。
吓得那公子哥话都忘了说,下意识吞咽着。
即便强装镇定,可眼底那抹畏惧还是漏了怯。
商卿玄平日虽冷着一张脸,但却极少生气,此时他黑沉着脸,冷硬的五官愈发锐利,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息。
一身玄色外氅,更为他增添几分冷肃迫人。
让人不敢直视。
“我若记得没错,是你主动要求她教你骑术,上马之后也是你事先动手驱马,没错吧?”商卿玄就站在那里,神色淡漠看着他。
“那,那又如何!”公子哥反驳。
“可我这手是因为她没抓住才摔下马,这总没错吧。”
“今日这事,没那么容易就算了,要么她也断一只手!”想就这样算了,不可能!
“若不是枝枝出手搭救,你现在是死是活都还未知,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倒打一耙,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出手相救!”
沈翩枝身边的男人开口,话语间满是轻蔑不屑。
早知刚才就该让他自生自灭,刻苦费神搭救。
“公子,我好心救你,你却不领情,早知这样,刚才就不该救你。”沈翩枝咬着唇,低着头,那模样委屈又可怜。
刚才就该直接将他甩下马,摔死他,也省得现在多费口舌。
嗨,到底还是心软了……
那公子哥猛地窜起来,也顾不得受伤,指着沈翩枝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个贱人,竟然还想摔死我,看我今天不给你点教训!”
说着就要动手……
沈翩枝手指刚攥紧,就看见商卿玄抬腿一脚,直接将那人踢飞出去。
“在我的地盘,还轮不到你撒野。”只见他徐徐开口,平淡缓慢的语调下,是藏不住的狂妄。
说话间,商卿玄已经收回腿,端端站在原地,就好像刚动手的人不是他。
公子哥在马上已经将身子都颠得散了架,现在又被这猛地一踹,小命都去了半条,像一滩烂泥瘫在地上,即便如此,嘴里还不忘抵死叫嚣:
“有本事说出你的名字,看本公子不要你小命!”
商卿玄睨着他,沉声开口——
“商卿玄,记好了,有事找我。”
那公子哥瞳孔一颤——
商卿玄!
那个商家长孙,商卿玄?
这京都,除了他,还有几个商卿玄!
那公子哥咬牙爬起来,跪在地上,一脸讨好,“原来是商公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您见谅!”
满脸谄媚阿谀,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猖狂。
只是脸上蹭了污泥,手又伤了,姿势扭曲,整个人看着滑稽又可笑。
“滚出去,以后别再让我在马场再见到你。”商卿玄沉声。
公子哥面色一僵,但碍于他的身份也不敢多言,只能勉强扯着嘴角露出笑意,“那我就先告辞了。”
随从立刻上前搀着他往外走。
离开时公子哥还不忘看一眼沈翩枝。
他就不信,这个贱人能一辈子待在马场,只要她出了马场,他有一万种法子能让她生不如死!
**
“商公子,在下京知时,方才的事多谢。”京知时看着商卿玄,含笑点头。
今日若不是他,事情不可能这么容易解决。
“他在我马场闹事,我自该出面。”
商卿玄的意思就是,你别想多了,这是在我的地盘,还容不得别人撒野,并不是在帮你。
京知时轻笑,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
这点倒是和传闻一样。
商卿玄不动声色打量着京知时,看他的神色,方才马被惊的事情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沈翩枝的一系列动作京知时没发现,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他也不是那么了解沈翩枝,这都没发现。
“京公子今日怎么空来马场?”这人不好好在书院待着,倒是有闲心来马场。
“今日书院休沐。”
京知时说话,嘴角总是带着笑,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儒雅书卷气,一袭月白(月白是有点淡蓝的颜色,并不是白色哦)大氅,更是衬得他芝兰玉树。
一双清亮的眸子,好似孩童般无邪,就好像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沾染不了分毫,干净又纯粹。
一个人到了他这般年纪还能有这样的眼神,不多见。
也难怪从京家出来的人会在书院当先生。
“京大哥,你们认识?”沈翩枝从没听京知时说过他二人认识。
“算不上认识,多年前见过一面。”京知时说话很有分寸。
两人本就算不上认识,只是多年前曾在书院见过一面。
商家不是寻常人家,他若说认识,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攀权附势。
沈翩枝点点头,商家和京家同在朝为官,两人见过不奇怪。
“今日多谢京大哥送我回来,下次有空请你吃饭。”知道京知时还有事,沈翩枝就约了下次。
“好,有时间到家里来,父亲经常念你。”京知时和她说话,无论是声音还是神色,都很温柔。
“好。”
商卿玄眉头微拧。
家里?父亲?
连家里人都认识?
她不是说在京都没什么朋友?
京知时和商卿玄告辞后,又和沈翩枝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目送京知时离开后,沈翩枝才回过头和商卿玄说话。
“商公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沈翩枝都不记得两人有好多天没见了。
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遇见他。
意料之外的惊喜。
沈翩枝看着眼前的人,笑得明媚。
商卿玄扭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出马场。
回来了不去他家接鸟,反倒是在马场和别人有说有笑,还约着一起吃饭?
感谢他?
自己帮他照顾这么久的鸟怎么没见她感谢自己,请自己吃饭?
人那是没请你吗?分明是你自己拒绝得义正严辞,毫不犹豫好吧!
——
沈翩枝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她才开口说一句话,就算想要得罪他都还来不及。
果然是阴晴不定的男人。
**
忙完后准备回家的沈翩枝一出马场就看见了商卿玄,嘴角不自觉勾起。
看见他的那一刻,就好像所有的不好不开心瞬间就都消失了。
沈翩枝朝他走过去,脚步都轻快不少,“商公子,你不是回去了?”
“嗯。”
嗯?
沈翩枝不解。
嗯是什么意思?
只是看他脸色不太好,沈翩枝没怎么敢和他说话。
沈翩枝半晌没说话,倒是引得商卿玄深深看她一眼。
他就这么可怕?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沈翩枝正打算离开,商卿玄却开口了:
“他骑术不错?”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沈翩枝莫名其妙,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后,还是乖乖回答。
“嗯,我刚开始骑马就是他教的,他耐心又细心,每次都……”沈翩枝没注意到商卿玄的异常,自顾自说着。
商卿玄的脸愈发冷寂,听到最后,忍不住将脚下的石子踩得咯吱作响,动静大得沈翩枝忍不住侧目。
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要问的是他,生气的也是他。
性子果然古怪。
遇上他本还想和他一同吃个饭,现在她哪里还敢开口。
两人并肩往外走,出了大门,沈翩枝和他道别,商卿玄却开口了,“回去?”
“嗯。”她不回去能去哪?
“走吧,我送你。”
“嗯。”
嗯?
沈翩枝眼睛一亮,他说什么,送她!
“愣着干什么?”商卿玄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某人。
“来了!”沈翩枝咬着唇,尽量保持冷静。
片刻后还是垂下脑袋,不行了,嘴角压不住了。
——
沈翩枝掀开窗帷看着外面的馄饨摊,思索半晌,还是鼓起勇气,“商公子,你饿吗?要不要一起吃碗馄饨?”
“你饿了?”商卿玄抬头看着她。
“有点。”她这几日在那边,看着那些人,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今日一大早就离开了,更是一点东西都没吃,还真是有些饿了。
“走吧。”
商卿玄让马夫将马车停在路边,两人一道走向馄饨摊。
“老伯,两碗馄饨。”开口的是商卿玄。
这个时间不是饭点,没什么人,馄饨老伯看见二人笑呵呵开口,“好久不见你俩了,快来坐。”
老伯扯下脖子上的巾帕擦干净板凳,才转身去煮馄饨。
商卿玄拉开板凳让沈翩枝坐下后才坐在她顺边。
“多谢。”他的动作看得沈翩枝心里一动。
但也不禁感慨,这男人除了不喜欢她,哪里都好。
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将他拿下?
她都努力这么长时间了,这人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到底怎么样才能拿下他,属实让人犯愁。
莫不是嫌她长得太丑?
“……沈姑娘?沈姑娘?”
“嗯?”沈翩枝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商卿玄直直看着她。
他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看得都出了神。
沈翩枝悻悻笑着。
好在老伯端来馄饨,解救了她。
拿着勺子低头安静吃着,不敢再看他。
“再低脸就埋碗里了。”
头顶上方传来商卿玄的声音。
沈翩枝抬起头,发现他已经吃完了,手里拿着铜板,看样子是要去结账。
沈翩枝赶紧把钱付了。
“今日我请你,算是感谢你在马场帮了我。”
商卿玄也没说什么,坐在凳子上等她。
看着她安静吃东西的样子,不禁挑眉,在马场的时候胆子那么大,现在倒是乖巧。
他发现她很喜欢穿红色,一顶鹤顶红斗篷,帽沿一圈缀着白色绒毛,巴掌大的小脸躲在里面,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白皙光洁的额头。
碗中氤氲而升的热气,好似将她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色中,摇曳生姿。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马场的箭道场看见她,也是一身肆意张扬的红衣。
他不得不承认,她长得确实不错。
是那种张扬、掩盖不住的美,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潋滟缱绻,好似无形中就将人魂魄勾了去。
像是那山间勾魂摄魄的妖精。
沈翩枝压根没想到商卿玄会看她,三两口吃完馄饨,猛一抬头,四目相对,瞬间撞进他幽邃的黑色眸子里。
心跳都好像在这一刻停止跳动,耳鸣嗡响,满心满眼都是他。
只有他。
一瞬的安静过后,接踵而来的是擂鼓般的心跳,凶猛而激烈,一下又一下,撞在细细的肋骨上,好似要撞破胸腔。
撞在耳膜上。
将她的耳根撞得通红。
“吃完了就走吧。”商卿玄泰然的别开眼,丝毫没有偷看人被抓包的心虚。
沈翩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他上了马车的,直到商卿玄再次开口。
“你什么时候来接……鸟。”商卿玄说得颇为咬牙切齿。
小王八蛋这名字他是真说不出口,青青……
说出来莫名觉得羞耻。
这女人,取得都是些什么名字。
商卿玄只觉得有些头疼。
“那个……”沈翩枝面色有些为难,看着他欲言又止。
商卿玄坐在她对面,就这样看着她,那眼神,简单直接,好似要将她看穿般。
“能不能再麻烦你帮我照顾几日,我明天还有点事情。”她试探着开口。
“我保证,回来了立刻将它们带走!”还举手以示保证。
她最害怕的就是商卿玄用这眼神看她,就好像她是个透明人,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
商卿玄眯眼看着她。
他发现,这女人特别会得寸进尺。
“你若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沈翩枝低头摆弄着手指。
虽然今日见到他,又和他一起吃了馄饨,她已经很开心了。
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多。
想要他这个人。
看见他,和他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很开心。
“好。”
“嗯?”沈翩枝抬头,好似没听到他说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
“听到了,多谢商公子!”她语气满是雀跃,藏不住的高兴愉悦。
商卿玄别开眼,看向窗外,嘴角微不可察勾起一抹弧度。
—————翌日
沈翩枝按照约定来到茶肆。
她刚走进茶肆就有人迎上来,“可是沈姑娘?”
来人看样子是茶肆的管事。
沈翩枝点头,接着就被他领着上了二楼尽头的房间。
这房间显然和别的不一样,是私人领地。
“沈姑娘请,我家爷在里面等你。”人带到管事转身离开。
沈翩枝敲门,接着推开,就看见一个长得很白的男人,低头在研究着手中的东西。
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
沈翩枝心里暗忖,这男人……
长得有些过于好看了。
不同于商卿玄的冷硬狂肆,他生得清癯白皙,一双内勾外翘的眼睛,带着一点笑,微微弯着,像是有股子邪气从骨子里透出来。
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倒是为他添了几分肆意和潇洒不羁。
原来这就是名声在外的裴家公子,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