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专门过来请望舒考虑恢复科举考试。
他从地盘太大，官员太少，能识文断字的人更少，青壮力以往更多是被征调当兵，科举在前朝后期逐渐成为摆设，主考官收受贿赂暗箱操作，像谢信这种看得一清二楚的人不想与之为伍，只能去游山玩水——还是有钱。
穷苦人苦读无望，更不读书了。
“……先唐上有三省，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负责草拟召令和参与决策，尚书省则参与人事，财政，礼仪等事宜，目前这两方面还算稳定，唯独其中尚书省的功能欠缺，尚书省下有六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施其职，相益得彰，某以为……”
望舒歪着身子边听人讲，边翻开递过来的“历史书考点”，三省六部制，久违了，历史老师。
底下有什么事都给郑大和秦修远写信，确实麻烦。
“郑将军，这事听你的。”
郑大出自秦家武堂，又醉心于刑罚律令，是军中军法的扞卫者，在长安更是吓哭小儿的存在。他能有这份心去思考更多是儒家层面的科举，考虑武堂师弟师妹以外的读书人，望舒内心欣慰，“你说得对，把地方和长安好生管理为当务之重。”
很多将领一个劲鼓动秦修远登基，秦修远几次有所动摇，始终没拿定主意，进宫容易出宫难，何况一个草根将军，一统天下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完成这个夙愿之前，他得安顿好辖地百姓，培养后继的接班人。
话被打断，郑大半点不恼，他就知道夫人和自己想法一致！
声音激动，“是！夫人，我们商量好再递个章程上来，届时邀请谢夫子和以往的状元榜眼一起做好准备！”
“武科一起准备，科举里增加水利，算法，检验这些实用型技巧。”望舒站起来往外走，郑大跟在她身边，落后半步，听她说：“像你所说的，如果此人在水利上有研究，可优先安排工部做事，在算法上突出，那适合于刑部，以此类推。百马百鞍，各有着重。”
郑大回头寻了炭笔，低头记上，“是呢，我们第一回这些要考虑全面些，照搬以前总离不了那套人马。”
指的是长安的那一套人马班子，如今是相互瞧不上。
两人走到凉亭，小青悄咪咪上两杯桃脯碎冰蜂蜜牛乳酪，上面的石榴籽鲜艳欲滴引人垂涎。
一放下，就东张西望夹着屁股去转角望风。
望舒双眼亮晶晶的，马上指使郑大，“快吃，等你死板啰嗦爱说教的老大回来，谁也吃不成！你还得挨骂！”
两人埋头就吃，吃完面对面美滋滋，笑嘻嘻！冰凉解暑，夏日美味！
刚从贼船下来，郑大就想翻船，“夫人还是要少吃寒凉之物。”
这位夫人的身子可不太好，大将军这一回出去多次拜访擅长治积食通肠胃方面的名医，比寻找那些善于教导聋哑的名师更焦急。
落肚平安，望舒擦擦嘴，“继续说正事。”
直谈到父子两回府，明熙从舞堂过来，郑大一看明熙短大截的短辫子，心中佩服。
上位者以身作则，严于律己，下位者焉能不服不从？
凉亭里热闹起来。
明熙抱着亲爹的胳膊轻言软语，“爹爹带哥哥出门，明熙心里开心哥哥能出去，又有点难过。”
自然难过自己不能和爹爹出门了。
男人闻弦琴而知雅意，“这阵子日头毒辣，明熙好好跟着夫子念书练舞，等天气凉快些，爹爹带你出去。”
意思是这日头太猛，带你哥去晒成孙子。他心里有女儿，也体贴女儿，天气凉快就给女儿安排好。
“好呢好呢。”
秦云骁才不管日头毒不毒辣不辣，日头越毒他越猛，拉着望舒吹牛逼，“娘亲，我单手骑马！还带着爹一起骑！”
后背的衣裳挂着一层盐呢，望舒努力呼吸，“乖乖厉害，快去冲澡！”
“娘亲，这是男人的味道！雄鹰的证明！”
骑半天马，自比雄鹰。男人最不缺自信。
“那你爹明日不冲澡，你要一直抱紧你爹，一直呼吸这种男人的味道。”
回来就冲澡的秦修远：“……”
秦云骁讪讪的，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对，侧头闻闻自己的腋窝，差点背气，老老实实，“娘亲，云骁先去冲澡吧！”
等人走远，郑大忍着笑去看老大。怪不得老大一回城必剃须，在前院都有冲澡间，私下怕是有点味都不准进房间。
妇人用湿帕子擦一遍被儿子抱过的脖颈和手腕，抱高小儿去够凉棚上葡萄串的秦修远心想，什么雄鹰啊，明明是亲娘都想推开，忍耐不过一瞬的弃鹰。
临近十五，各种图案和口味的月饼出炉，被留饭的郑大难得遇见过来吃月饼的王氏母子。
这个秦十一如今有儿有女，前段时间还有想和安国公结亲的小道消息，那时季守还和自己打个赌呢。
季守赌不能成。
郑大赌能成。
因为他私下知晓安国公府愿意结亲，只要大将军府有人牵桥搭线就行。
没想到，夫人和大将军袖手旁观，王老夫人也没胆量请冰人上门。
月饼上有牡丹花，荷花各种花型，又有团圆，平安等字形，图个好意头，云骁明熙年年做月饼，拓模具，早知道烤出来是何种模样，依然咂咂称奇，“这是我做的！里面是咸蛋黄！还是两个！”
秦云骁拿来饼子，按着弟弟的手，用小木刀切成小块，他做的五个是给弟弟妹妹的，红豆沙，味道很浅，和大人特意分开的馅。
“弟弟，不能玩刀，割手。”
望舒看大儿子单手制不住抢木刀，把木刀拿过来，对着一块红烧肉就是五六七八刀剁下去，肥美多汁的蜂蜜红烧肉当场成了一块烂肉……
又伸手把小三的拉过来就要像剁肉一样一二三四刀，吓得这小子把手伸回去，望舒把刀丢桌子上，小三也不敢去拿。
望舒将那坨红烧肉放在小四面前，小家伙看看烂肉，又看看亲爹，又看看一旁的小木刀，想哭又不敢哭，忍着害怕，抓起木勺慢慢挖着吃。
一口下去，香香的，又甜甜笑了，吃得吭哧吭哧不停。
距离上一次王氏看到这一对孙子用木勺吃饭，如今一个月过去，越发像个样子了，十有八九能送到自己嘴里去。
“真学会用勺子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