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吟确实不知朝廷里的军政大事,她虽然和周惜朝熟悉,但周惜朝很少在她面前说起这些事。
他每次见到周晚吟,都满怀欣喜的说那些有趣的新鲜事。
朝堂上那些血腥阴谋,他都尽量避免说起。
这让他在周晚吟面前,像是一个清贵无瑕的年轻公子,而不是九五至尊。
顾微雨猛然说起这个,周晚吟想到这些,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顾微雨心头微微有些得意,这深闺里的小丫头,再是伶俐聪明,也不可能知道军政大事。
“马政的事情,你怎么会知晓?”霍云不悦的目光落在顾微雨的脸上。
他模样生的好,英姿勃勃,神采奕奕,是瞧一眼就会令人心折的好样貌。
然而他清冷的眼神看过来,却莫名有一种摄人的威压。
顾微雨被盯得背脊发凉,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不过是个小小护卫,赶忙不再多看他,转了头看周晚吟:
“刺史大人让我家夫君过去府里帮忙,夫君闲聊的时候同我说过一嘴。”
她笑着解释道,“那些军国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不过是爷们闲聊的时候说过一嘴,我听一听。”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隐隐有些得意。
再是矜贵貌美体面的女子,到底也还是女子,成日里在内宅摆弄些金银首饰,胭脂水粉,一说起爷们的事情,就两眼一抹瞎,任人摆布了。
“县主是金尊玉贵的人儿,那些臭男人的事情,咱们别管他了。”
她说着很伶俐体贴的伸手,热切的拉着周晚吟的手,将她半扶半推的拉倒主位上坐了。
又给呆愣了半天的刺史夫人使了个颜色。
刺史夫人会意,赶忙抱着牡丹上前来,捧给周晚吟看:“这是妾身亲手打理的名品牡丹,过些时日便要开花了,名唤国色,正与县主相配。”
周晚吟有些好笑的盯着那盆牡丹,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她这一点头,守在外头门口的人便将其他夫人们也放了进来。
夫人们热情的进来,说了自家夫君如何忙碌,又献上了琳琅满目的厚礼。
众人也不知怎么的,倒也真将周晚吟的喜好摸了个七七八八,送的东西虽不说多对胃口,但却无一个令她厌恶的。
“可惜,我这临安县主,竟无缘见一见这临安城里的官吏们。”周晚吟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不说不高兴,也不说高兴。
“那些臭男人,见他们做什么?”顾微雨亲热的拉着她的手,捡起一直步摇戴在她头上,笑眯眯道,“爷们事儿多,也心大,县主见了他们,也无甚可聊的。哪有咱们姐妹陪着伺候县主有意思?”
“是啊,男人们哪里懂县主的心思,县主何等矜贵的人物,咱们这些妇人陪着小心伺候,可不好多了。”
“这临安城啊,最好的便是微雨朦胧的时候,过几日咱们一道儿,去游湖赏景。”
“赏景有什么好去的,临江阁日日都有堂会,改日一道儿去听听里头唱戏,岂不是更好?”
“堂会却是不错的,到时候让人封了路,不许闲杂人等进来,只清清静静的听听戏就好。”
……
周晚吟细细听着,时不时伸手去碰一碰那些精致的礼物。
这城中的夫人们,七嘴八舌的哄着她,早已将这临安城的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说了个遍。
只等周晚吟一声令下,接下来的日子,她们必定给她一个清清静静的女儿家的盛宴。
至于她该知道的临安城的大大小小的官吏情况,那就一律以“女儿家搭理那些臭男人做什么”来搪塞过去。
闹哄哄的折腾的许久,周晚吟总算是将这些夫人们都打发了出去。
人一走,周晚吟脸上的不悦就收都收不住。
她猛地挥手将案上的东西都推了下去。
“若我今日不是个女子,而是临安县王,他们敢如此轻慢我吗?”她有些愤怒的看了看霍云。
霍云轻轻摇头:“县王封在陛下的龙兴之地,京城的各大臣们能把这儿的门槛都踏破!”
“岂有此理。”周晚吟越想语气,刚来这些人就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假借女儿嫁喜欢清净,安排了各种花里胡哨的节目来麻痹她。
让她沉迷在胭脂水粉,金银首饰里,盯着自己的容貌。
二忘记了自己这个临安城之主的权柄被他们给搅和没了。
她这次过来,主要是要找到哪顾家的小妹,调查解药的事情。
雨已经彻底停了,周晚吟信步走在了下院子里,心里头越想越烦。
单独给顾微雨留了帖子,过两日往顾家老宅祭拜顾公子,邀请她一道儿过去。
她起初觉得这位顾公子的妹妹,想来自己也过得艰难,所以做事之前都要想着不至于叫她为难。
现在好了,这位顾家小结,嫁了高门,人却是没收委屈……
她聪明伶俐,谁女儿国欺骗的了她呢?
正烦躁间,就瞧见霍云正一个人在角屋门口的石头桌子前发呆。
“你这是做什么?”周晚吟走过去,低声问。
霍云抬手指了指石头桌子上摆着的棋局:“看这个。”
周晚吟对下棋一窍不通,匆匆扫一眼,便觉得头大。
“这怎么了?黑子要赢了了。”周晚吟说,她看到霍云手上拿着的是黑子。
霍云轻轻摇头:“是要输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与人对弈,至今未能遇到低手,就连……”
“吹牛。”周晚吟嬉笑了一声,冲他做了个鬼脸。
霍云淡淡笑了一下。
他对自己棋艺深信不疑,当年如璧公子便是输了他一块玉璧。
宫里的陛下,也是他可以放水的。
如今这不知是谁下留下的残局,竟然让他看了这么久都破不了。
“那残局,乃是我津南公子留下的,他性子好,也不大与人争执,但独独对下棋这事儿,很执着。”老掌柜的乐呵呵的过来提醒道。
霍云愣了一下:“这是顾公子留下的残局?”
“是啊,公子生前最爱与人对弈,从未遇到过敌手。”老掌柜说起来,脸上渐渐有了光彩。
“从未有过敌手?”霍云不大相信。
不说当年皇帝同他对弈过,就冲如璧公子总忘江南跑,又怎么会忍住不早棋痴比试一番?
他能容别人在临安城被称为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