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耐住想揍方青的冲动,李锦面颊带笑,问了第二个问题:“本王还有一事,也要问问方先生。”
“靖王殿下但言无妨!”方青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赶忙拱手弯腰。
李锦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小瓶子,装回了自己的袖兜里,唰地一下甩开扇子:“方先生口中的曹掌柜,现在何处?”
许是看到李锦一副闲散模样,方青露出一股小人得逞的笑容,得意地说:“已经被我关在家中!随时可以等候王爷的提审!”
“好。”李锦眯眼,故作赏识,“那现在就劳烦方先生,带本王去见见他。”
方青一愣:“这……王爷何不等在衙门,小人把他押过来不更好?”
“不。”李锦摇头,“本王要亲自去见他,本王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一定要当面问他。”
闻言,方青目光游离,扫了杜进一眼。
他迟滞了片刻,才又小心翼翼地询:“敢问王爷是想问他……”
李锦咂嘴,故意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摆着手,颇为无奈:“方先生有所不知,这案子原本就是个小案子,也轮不到本王亲自过问。”
“但是……”他面颊上的笑意冷了些许,目光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寒意。
此时李锦故意压低声音,仿佛悄悄话一样,轻描淡写地开口:“但是路上听闻,六扇门神捕的行踪,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连个市井农妇都一清二楚,你说这可怎么行?”
神捕,农妇,方青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周大人留下。”李锦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周正,转身自顾自地往外走。
大魏靖王,深不可测。
靠着经商天赋发家致富的方青,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李锦这话里的寒意。
他方才的得意顷刻间灰飞烟灭,后背隐隐渗出冷汗。
他知道李锦见到了刘阿婆,也知道刘阿婆供出了自己。
不然,山高水远的李锦,怎么可能知道六扇门神捕的行踪泄露?
方青此时心中忐忑,若是真让这靖王见到了曹掌柜,三两句话问出真相,那自己上面这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岂不就彻头彻尾的被证实是谎言了?
但李锦还是来晚了。
屋内,曹掌柜三尺白绫吊在梁上,桌旁一封遗书。
上面写着自己开青楼,贪图美色,强抢民女,又害死了连姑娘丈夫的全过程。
细致清晰,甚至还提到因为惧怕六扇门调查,就在前日夜里翻墙入院。
结果与连姑娘又生争执,进而将她乱锤打死的细节。
看着从白绫上放下,已经平躺在地,死状可怕的曹掌柜。
李锦蹲下简单查验了一番,一旁的金舒面无表情地系上绑手。
李锦睨了一眼在院子里慌忙安抚家眷的方青,趁他不注意,凑在金舒身旁,压低了声音说:“不用看得太细,尽量拖延时间。”
他用目光示意金舒:“自杀还是他杀,我还是分得出来的。”
说完,金舒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转过身,将刚想进屋的方青给拦住了。
他脸上带着愤怒与嫌弃,好似对眼前人深恶痛绝。
“方先生,这里交给仵作,我们在门外等。”李锦道。
“啊?”方青一愣,“这是仵作啊!”
他抿嘴,目光在金舒背后打量了一息。
这靖王可真有意思,出门在外,不带美女,不带侍从,就带个侍卫加个仵作。
就好似预料到自己所到之地,必有命案一样,可谓是豪华煞星阵容,天下无敌。
身后大门咣当一声关闭,璀璨的日光被隔绝在外,门上的窗纸,映出李锦和方青渐渐走远的剪影。
金舒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尸体,刚刚蹲下,还没动手,就瞧见屋子背阴处的窗户,缓缓开了一条缝。
她眼眸中,周正从外面探头,轻手轻脚地翻身而入,冲她比了一个“嘘”的模样。
瞧着他蹑手蹑脚,苟着身子,眼眸在屋内一扫而过,金舒懂了。
方才李锦说的拖延时间,原来是给隐秘搜证据的周正,拖延时间。
金舒轻笑,觉得这大魏的靖王,真是个心沉似海的主。
此时,金舒收了目光,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自己眼前的谜案中。
而周正迅捷的在在屋内翻找着,床头、床尾、抽屉里、柜子中,甚至画卷的桶下,博古架的书盒里,仔细的没有放过一处。
房梁下,金舒头也不抬,专注检查着地上没了气息的曹掌柜。
她瞧着舌骨、锁骨、眼睑、枕部,以及渐渐浮现的尸斑,生怕遗漏什么重要的细节。
就那一眼,让她忽然怔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瞄见了桌子下,一块不同寻常的小方格。
这是何物?
她探头凑过去,瞧着那方格周围一圈用白蜡封死,如果不仔细看,属实难以发现。
金舒抿嘴,望向周正的背影,思量着要怎么将他唤过来。
这屋外是拖着方青的李锦,直接喊定然是不行的。
片刻,金舒抬手,用指甲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有效果。
金舒看着周正回眸,她指着桌下,嘴巴一张一合,做着“暗格”两字的口型。
古香古色的四角圆桌,周围是雕花的造型,刷着红色的桐油漆。
正面看过去,是一张厚厚的模板嵌在上面,如果不蹲下,是没有办法注意到这木板之下,还有一个明显的夹层。
周正躺在地上,用小刀将蜡拆开,取下暗格的盖子,伸手往夹层中一摸。
这一下,竟摸出四封书信,两本账册来。
周正躺在那随意的翻了一下,之后向着金舒点了下头,顺势将这些东西踹进了怀中。
看来,李锦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眼见周正扣上盖子就准备离开,金舒有点着急。
她赶忙拉住他的衣角,两手比画着,示意他把这曹掌柜的衣服破开。
周正懵了,目光在金舒恳切的面颊,与面前尸体上打了个来回。
仵作验尸他这么些年也见了不少,但这种要求确实头一回见。
他面颊上写满了疑惑,手里却是没停。
霎时间,屋里撕扯衣衫的刺啦声,院子外的两个人,隔着门扉头听的一清二楚。
方青更是一脸诧异,他踮着脚,伸着头,按耐不住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但李锦双手抱胸,生生将他堵在檐下台阶旁:“莫看,本王那仵作有些怪癖,先前看着验过几次,血肉横飞的,寻常人不太能受得住。”
闻言,方青半信半疑,但看着李锦带笑的面颊,仍是老实地退了两步。
一刻钟后,金舒将屋门打开,拍了拍双手浮灰,站在门口说道:“自杀。”
她感叹:“体带余温,死亡时间最多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