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盘磕在桌面的脆响惊得他猛然抬头,沾着甜辣酱的蛋饼差点戳到鼻尖。
“夜游神当上瘾了?”
陈阿嬷将金黄的萝卜糕推到郁时三人面前,焦脆的边沿还在滋滋冒油。
“眼下这两团乌青,都能研墨写春联啦!昨晚干什么去啦,没睡觉吗!”
蔡永康胡乱抹了把脸,将剩下半块蛋饼塞进嘴里,后颈翘起的发梢随吞咽动作一颤一颤,没有说话。
陈阿嬷看着他这副样子,没好气地又哼了一声,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他。
“吃完赶紧回去补觉,年纪轻轻的,成什么样子啦!”
蔡永康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含糊不清地回了句:“不啦,待会儿我要出去。彭飞说电玩城新到了几台机子……”
话音未落就被瓷勺敲碗沿的叮当声截断,陈阿嬷握着汤勺的指节泛白,恨铁不成钢道:“你当自己是壁虎?成天扒在游戏厅墙上!”
“有这精神,你怎么不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马上开学就升国中了,你可得好好准备。”
蔡永康忙不迭地点头,脑袋像捣蒜似的,“知道了知道了。”
陈阿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电脑前面的鼠标垫下有二十块钱,我今天中午要去妈祖庙,家里没人做饭,你拿去在外面吃吧,记得早点回家。”
说着,陈阿嬷顿了顿,叮嘱道:“”别啃那些油炸鬼!”
闻言,少年眼睛倏地亮起来,他动作麻利地快速喝完豆浆,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几步跑到电脑桌前,半弯着腰,从鼠标垫下面抽出那二十块钱。
蔡永康兴奋地朝着陈阿嬷大喊:“谢谢阿嬷!”
喊完,他抓起书包夺门而出,带起的风掀动墙上的黄历,惊飞了檐下打盹的麻雀。
陈阿嬷举着锅铲追到门槛,晨光勾勒出她佝偻的剪影。
“跑这么快做什么!早饭就吃这么少,再回来吃点啦!”
蔡永康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吃饱了,谢谢阿嬷——”
眨眼间,蔡永康跑没了影。
陈阿嬷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真是……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心哟。”
这时,柜子上的电话响起,陈阿嬷快步走去,看见屏幕的瞬间,动作一顿。
她抬眼看向正在吃饭的郁时,“是阿芬。”
郁时喝了口豆浆,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阿嬷接通电话,“阿芬啦?”
“乔乔姐,早上好的啦,你们民宿里面那三个阿妹阿弟,待会儿八点会来的吧?”芬阿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陈阿嬷无声地扫向郁时三人,嘴上继续说:“来的啦,在吃早饭。”
“要来就好,要来就好。”芬阿嬷高兴道:“乔乔姐你问问他们找不找得到路,找不到我来民宿接他们啦!”
郁时听见这话,扬声道:“芬阿嬷,您别担心,我们有导航,能自己过来。”
“啊……不用啦?好好好,那你们记得早点到啦,待会儿八点哦!”芬阿嬷再次嘱咐。
陈阿嬷接过话:“行了行了,你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芬阿嬷“哎哟”一声,“乔乔姐你哪里的话啦,你待会儿一起来嘛。”
“我不去。”陈阿嬷一口回绝:“我今天要去妈祖庙。”
芬阿嬷语气一顿,嫌弃道:“家里供着个妈祖还不够啦?又要去庙里上香。”
“你管我嘞?”陈阿嬷哼哼两声,“行了,不和你扯啦。”
说罢,陈阿嬷果断挂掉电话。
放下手机,陈阿嬷看着吃得差不多的郁时三人,千叮咛万嘱咐,“阿妹阿弟啊,我昨晚说的‘三不’,还记得不啦?”
郁时笑容清浅,点点头:“阿嬷您放心吧,我们都记得。”
陈阿嬷缓了口气:“记得就好,注意安全。”
吃过早饭,郁时三人简单收拾后便出发前往镇东头的白房子。
镇东头距离民宿大约二十分钟车程,郁时见小区外面就是公交车,干脆查了车号,坐公交车过去。
到站下车,郁时按照四下看了看,果然在街巷不远处的右手边,看见一栋刷白的白房子。
那白房子的形状酷似教堂,但比起真的基督教堂,小了许多。
走近些,郁时瞧见白房子的入口敞开着,穿着各异的信徒们正陆陆续续往里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虔诚的神情。
芬阿嬷站在门口,远远瞧见他们,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笑容满面:“阿妹阿弟,你们可算来啦,快跟我进去,早课马上就要开始了。”
“芬阿嬷早上好。”郁时假笑道。
哪吒看见芬阿嬷就一肚子火气,他哼了一声,目光扫向白房子时都带上几分不爽。
郁时睨了他一眼,哪吒深吸一口气,安静跟在一旁。
走进大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屋子里大约七八十平米,明亮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洒而出,阳光照亮每一个角落。
温润木地板被擦得干净,反射柔和的光。洁白墙上挂着色彩明快的风景画、人物画 ,屋内的木质座椅整齐排列,上面铺着柔软坐垫。
阳光透过大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整齐光影。窗边的绿植生机勃勃,讲台上摆着写有“心灵救赎”、“维度空间”等字样的书籍。
一瞬间,让人错觉踏入了温馨的聚会场所。
芬阿嬷带着他们找了位置坐下,然后开始介绍早课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郁时表面上认真听着,实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发现大厅的角落里有几个监控摄像头。
信徒们洋溢着笑容,面对身边人,好似老友闲聊,神情里都是惬意和辛福,不知道聊到什么,时不时双手合十,眼神露出虔诚与尊敬。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从一旁的小屋里走出来。
他身着浅米色长衫,外搭同色系宽松披肩,步伐不紧不慢。
身姿略显瘦削,走动间长衫轻轻晃动。面容清瘦,两颊微微凹陷,嘴角习惯性上扬,挂着一抹亲和的微笑。
落在郁时眼中,男人的笑却不达眼底,只觉得他每一步都隐隐流露出一种掌控全局的傲慢。
男人走上高台,面朝众人,他双手合十,朝众人轻轻欠身,随后坐在一团坐垫上。
他扫视了一圈台下的信徒,温声开口:“各位……早上好。”
信徒们纷纷出声回道:“教主早上好。”
男人浅浅一笑,像是好朋友闲聊般温声说:“吃过早饭了吗?昨晚睡得如何?有没有觉得今天精神十足?”
信徒们好似早就习惯了男人这般询问,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应着,气氛非常融洽。
男人见问的差不多,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又到了我们每三天一次的早课,按照惯例,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姓黄,叫黄宥泽,这是父母给我取的名字。”
“但自从我打通精神体,决定建教传道后,我又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叫黄光慧。没错,这就是我们宗教宇宙光慧教的名字由来。”
黄光慧笑吟吟道:“新来的朋友们,你们可以像大家一样,称呼我黄教主,也可以直接叫我黄光慧,来了这里,那我们就是朋友,朋友之间怎么舒服怎么来,对吧。”
闻言,老信徒们双手合十,齐声唤道:“教主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