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房间里,只有床头一盏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映在郁时的侧脸上。
郁时正酣然入睡,她那白皙的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恬静,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如瀑的黑发随意地散落在枕边。几缕发丝贴在脸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突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嗡嗡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郁时皱了皱眉,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手已经摸索着抓起了手机。
屏幕的亮光刺得她眯起了眼,宿礼柯的消息跳了出来。
【小老大,你让我查的谢慧敏,我已经查到了。她在几天前坐船来了宝岛,被一辆车接走,现在正住在宝岛一家酒店里,名叫科林国际大酒店。】
消息下面附带了酒店的地址,但没有具体的房间号。
郁时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下“收到”,随即把手机放到一旁。
这条消息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不少,她缓缓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长发从肩头滑落,披散在米白色的睡裙上。
她的睡裙是棉质的,宽松舒适,袖口和领口绣着简单的花纹,衬得她的气质更加柔和。
郁时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从脚底传来,让她更加清醒了几分。
她起身走到卫生间,打开灯,镜子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
从卫生间出来后,郁时走到书柜前,书柜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和几瓶矿泉水。
她随手拿起一瓶,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书柜的位置靠近阳台,玻璃门半开着,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一丝咸腥的海水味。
阳台外是一片小花园,花园里种着几株茉莉花,白色的花朵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远处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郁时放下水瓶,正准备回床,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了她的耳中。
那脚步声的节奏让她心头一紧——和下午在二楼走廊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她记得她住的房间,在二楼库房的斜上方,旁边的小花园处于正上方。
郁时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四十。
可能是陈阿嬷的孙子蔡永康又在库房偷偷摸摸地练习三步赞。
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下午见到蔡永康时的情景,少年眼神中的固执与倔强让郁时记忆深刻。
想到这儿,郁时心头微微一动。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推开玻璃门,夜风拂面,带着花园里淡淡的花香和青草气息。
她的睡裙被风吹得轻轻飘动,长发也被吹得有些凌乱。
郁时屏住呼吸,仔细聆听,脚步声大了些,但还是不够清晰。
她想,要不干脆走到小花园。
玻璃门推开,生锈的合页发出夜枭般的哀鸣。
花园石砖缝里的蟋蟀骤然噤声,只余咸涩的海风卷着茉莉花甜腻的香气扑在脸上。
郁时踩上湿冷的石阶,走到花园里后,左手拇指掐住无名指指根,嘴唇轻动间,道门经文已化作白雾呵在夜气里。
“天光启慧,地炁润灵。五感全开,洞察幽冥。”
话音落下,声浪突然汹涌而来。
楼下的破空声带着木质地板特有的共鸣,每一步都震得她脚心发麻。
少年沉重的喘息混着衣料摩擦声,像困兽在铁笼里逡巡。
郁时在南山正一观的书阁里看过官将首的介绍,又从师父那了解了三步赞的一些知识。
但眼下,她是第一次实际地感受三步赞的步伐。
郁时闭上眼睛,脚步轻轻跟随那节奏,学着三步赞的步伐,右脚尖刚点在地砖上,郁时已经走到了小餐桌前。
睁开双眼,郁时缓了口气。
三步赞的步伐和天罡步不同,但是挺有趣的,或许后面有时间,她可以去看看宝岛当地的官将首游神。
想着,郁时抬头望向夜空,北斗七星在天穹之上,像是倒悬的勺柄。
她不知道蔡永康为什么如此执念于学三步赞,但她从蔡永康的苦学上,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她跟着师父学步罡踏斗,也是半夜偷偷起来,在院子里练习,结果让起夜的师侄发现,第二天她被师父说了一顿。
她还记得师父说:步罡踏斗,踏的从来不是方位,而是星斗运行的轨迹。
海风拂过,带来海浪的轻响,耳边是蔡永康那富有节奏的三步赞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一下又一下,郁时好似看见了增损二将的画面。
脚踏三步赞,头顶问路香,天回地转覆六甲,诛邪斩妖镇四方。
安静听了一会儿,郁时轻轻打着哈欠,解除提升五感后,转身走回阳台,关上门,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依旧安静,只有床头的小灯散发着温暖的光。
郁时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闭上眼睛,睡意再次袭来。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打破夜的寂静。
第二天清早,晨雾还未散尽,日光透过民宿的窗户,洒下细碎的光影。
郁时出门时,宗樾和哪吒正并排着靠在走廊上。
宗樾见郁时出来,喊了声:“乖乖早安。”
郁时回之一笑,这时,宗樾抬手轻柔地将郁时脸颊的碎发撩到耳后,随后又捏了捏郁时的脸颊。
哪吒站在一旁,只觉得没眼看,撇着嘴骂骂咧咧道:“诶呀,大清早饭还没吃呢,狗粮先给我喂饱了。”
说完,哪吒不愿意再看郁时和宗樾秀恩爱,拔腿就往楼下走。
郁时看着哪吒那嫌弃劲儿,忍不住笑了一声。
三分钟后,她和宗樾下到一楼客厅,往餐厅走去。
推开餐厅的雕花木门时,郁时刚好看见陈阿嬷系着靛蓝围裙在厨房穿梭,灶台上的蒸笼噗噗冒着热气,油锅滋啦作响的声响里混着葱花爆香的焦香。
“起床啦?”陈阿嬷热情地招呼道。
“你们的小笼包、油条和蛋饼在菜罩里,豆浆在青瓷碗里晾着,先坐下吃饭吧,还有个萝卜糕要起锅了。”
陈阿嬷用铁铲敲了敲锅沿,油星子在晨光里溅出细碎的金芒。
郁时笑着应了一声,目光一转,便瞧见木纹斑驳的八仙桌前坐着的蔡永康。
少年身型清瘦,还穿着昨天那件洗的发白的蓝色短袖t恤。
他低垂着头,支着下巴的手肘正缓缓往下滑,蓬乱的发顶在蛋饼碎屑上方起伏,几乎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浓得化不开。
他手里捏着半块蛋饼,那双手纤细且骨节分明,因为困倦,手指无力地垂着。
下巴不住地点着,像是在与瞌睡虫做着激烈的斗争,脑袋一点一点,差点就要磕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