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点了点头,“没错!它确实被封印了,如今只是一块普通的黑铁。”
“唉!”
欧冶子叹了口气,惨白又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惋惜之情。
“可惜啊!可惜,如今,我命在旦夕。你昨日来,或许我还能试着解开它的封印。”
欧冶子,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生痴迷铸剑,对剑的热爱已达疯狂之境。
哪怕现今身负重伤,谈论的仍是剑。
生命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唯有剑,才是他的全部,剑才是他的生命。
他对剑的尊重和虔诚近乎癫狂。
他的生活用品可以随意摆放,杂乱无章。
但对铸剑的材料和工具,却摆放得整整齐齐,丝毫不得马虎。
每当他看着一件件精美绝伦的宝剑从冷却池中诞生,他都会深情凝望,仔细抚摸。
那模样,仿佛在凝视他当初的初恋情人。
他对剑的痴迷不止于自己的作品,但凡名剑,不论出自何人之手,他都渴望拿来观赏研究。
他爱剑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妻子。
为了打造出理想的作品,他竟决绝地将相守多年的夫人投入炼化池中。
但他却不忍心那些名剑在别人手中遭受任何摧残与损伤。
他珍惜宝剑,更甚于珍惜自己的生命。
对于十拳剑变成了黑铁,他从起初的羡慕嫉妒,而后转为惋惜与哀伤。
若不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定会让乘风将剑取来。
然后,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解除其封印,恢复宝剑原本绚丽多彩的模样。
面对这老人反常的举止,广寒仙子却无法理解这位嗜剑如命的老人的心境,轻蹙黛眉。
“老人家!您伤势如此严重,莫再多言,还是让乘风扶您看大夫去吧。”
欧冶子看了广寒仙子一眼,目光似乎一亮,转瞬又黯淡下去,他摇了摇头。
“不必了,这位宛如天仙般的娘子,这里是我的家,无人伤我。”
“可是您这伤口……”
仙子看向欧冶子胸口的伤处,面露疑惑之色。
欧冶子摸了摸仍在流血的胸口,咳嗽了一声。
“多谢你俩的关心,胸口这伤,是我自己所刺。”
“自己所刺?”
广寒仙子愣住,实在想不明白这位老人为何要自己伤害自己。
刚要继续追问,乘风却冲她摆了摆手,仙子只得将话咽下。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欧冶子接连喷出几口鲜血。
他大口喘息着,声音嘶哑地喊道:“我成功了,我用我的心血,终于驯服了上古名剑。”
“含光、承影、宵连,现在已经三剑合一,成为能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孔周,你的心愿我已达成。我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你安息吧。”
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孔周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向他倾诉着临终的痛苦与遗憾,欧冶子至今记忆犹新。
他知晓,孔周拥有三把传说中的上古名剑。
据说这三把名剑皆无法杀人,欧冶子对这杀不死人的剑充满了好奇。
正好孔周派人相邀欣赏。
即便那夜风雨如磐,他也毫不犹豫地前往。
孔周将三把宝剑和全部家产都交付于欧冶子,让他洗刷宝剑杀不死人,而引发的嘲笑与耻辱。
他至今记得,孔周咽气之时,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珠……
如今,他已躺在了血泊之中,生命似乎走到尽头。
多年的辛苦,宝剑终能杀人。
即便是用自身祭剑,他也毫不介意。
可是,彩虹承影刚刚问世,自己却要离去,他终究有些不舍与惋惜。
在他心中,这把剑,是他一生最出色、最精美的杰作。
他不愿让这件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埋没在这阴森的山洞中。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掉落在旁的宝剑拾起,举到广寒仙子面前,声音中带着颤抖。
“这把宝剑,是我一生之中,最为出色的作品,我想把它送给您。”
“我?”
没想到老人要把宝剑送给自己,广寒仙子摆了摆手,“老人家,您的心血,我不能要,还是自己留着吧。”
“难道……您嫌弃它不好?”
欧冶子那张苍老且布满皱纹的脸上淌下两行浊泪,眼中满是失望与悲伤。
他绝望地看了广寒仙子一眼,缓缓地将彩虹承影翻转过来,对准自己的咽喉,挥手就要刺下。
乘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转身冲着广寒仙子点了点头。
“娘子!您就收下吧,莫要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仙子面露为难之色。
收下这把剑,都不知如何使用,可是不收的话,这老人便会自尽。
“娘子,收下吧。”乘风一旁劝说道。
见此情景,广寒仙子只得点了点头。
“老人家,莫要如此,我收下便是。”
闻言,欧冶子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间焕发出了光彩,比之前更为明亮。
他颤抖着双手将宝剑递了过去。
见广寒仙子接过宝剑,他才开心地笑了。
“我终于领悟了,我错了,以前的我是大错特错。”
“这世间最珍贵、最美好的并非剑,而是爱。”
“人间有爱!人间有真爱!”
说完,他头一歪,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放下心中的执念,找到了生命的真谛。
在这世间,诸多事物皆为虚幻,唯有爱,唯有真爱,才是永恒。
看着老人安然离去,乘风的心情复杂难明,不知是喜是悲。
他在山顶寻了一处幽静之地,将欧冶子的遗体掩埋。
而后寻了一块条石,用彩虹承影剑刻下了“铸剑大师欧冶子之墓”。
做完这些,暮色四合,倦鸟归巢,天色渐暗。
乘风不再耽搁,与仙子踏着云朵向玄月谷飞去。
仙子手中多了一把彩虹承影剑,却不知如何处置,转身将剑递给乘风。
“听奶娘说你会用剑,这剑你拿着吧。”
乘风笑着摇头:“我要这么多宝剑作甚?此剑你留着防身也不错。”
闻言,仙子黛眉紧蹙,撅起小嘴。
“又再戏弄我,我哪里会用剑嘛!”
“无妨!我教你。”
乘风挺了挺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这里有现成的师傅,你有何可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