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人来人往的暗巷,光线黯淡,晦涩不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因此有些模糊不清。
金彧年看着身后突然消失的两个人,恐惧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几乎是眩晕地晃了晃,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完了!
他们是来找钟小姐的,结果钟小姐没找到,温小姐又不见了!这下别说是挨骂了,只怕自己把命赔给宋闻渊都不够!金彧年急得脑门冒冷汗,六神无主指手画脚地问那药材摊主,“方才站在我身后的两个姑娘家,就方才同你说话的那个,你见到她了吗?!”
摊主摇摇头,也是一脸雾水,半晌,突然面色一变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这动作刚表达出来又硬生生地收住,摇了摇头说道,“未见着,许是去边上的摊位了吧,你们去找找看……统共就那么一个出口,不用急。”
的确是只有这一个出口。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紧张不安,看着许承锦手都哆嗦,“不、不如咱们顺着出口往外走,这暗巷里这么多人,他们就算要出去应该也走不快的,咱们兴许能追上……你说呢?承锦,你别急、别急哈!”
急得方寸大乱的人,劝着对方不要急,也不知道是劝对方还是在劝自己。
许承锦沉着脸色没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的折扇已经收了,死死攥在掌心里,玉质的扇柄雕刻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唇线抿地紧紧的……元戈不至于真的在自己身边失踪地悄无声息的,何况还有个鉴书在。鉴书是宋闻渊的人,骨头里都透着血腥杀戮的味道,一双手上不知道已经沾了多少条人命了。
有她在,怎么可能连半点动静都没发出就被人给掳走了?用毒?那才是班门弄斧!
如此看来,要么这小丫头是自己发现了什么悄悄地办大事去了,要么就是有人来掳人,她顺势就跟着走了,后者的可能性小一些,若是前者……许承锦摸了摸后牙槽,腮帮子咬地紧紧的,她还真是没管自己和金彧年这边的死活啊!好端端带着人出来,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这么空手回去了,宋闻渊问起来,那是真真儿一问三不知。
要死。
许承锦的脸色在暗巷里都是清晰可见的又黑又沉,颔首说道,“嗯,只能这样了。”死丫头还是这样,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半点招呼都不打,让人连个配合都不能打。
金彧年不如许承锦心里有底,他是真的害怕,不只是害怕宋闻渊的斥责,更是担心小嫂嫂真的出事,姑娘家失踪是天大的事情,就算事后安全找回来了,这辈子也是摆脱不掉的指指点点——这对姑娘家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金彧年一边走一边找,见着个身形相似的都要扒拉着过来看看,看完发现不是,连连道歉,见着戴面纱的还要借故走路踉跄着将人面纱撞掉看一眼真容,若非担心引起民愤,只怕金彧年恨不得去每个人脸上捏一把看看戴没戴人皮面具。
许承锦拉都拉不住,只好在边上低头哈腰地陪着不是,指着自己的脑子同人解释着,“这是我家幺弟,这里受了刺激,这会儿突然犯病了,对不住、对不住!”
被打扰的老百姓骂骂咧咧地走了,金彧年回头瞪许承锦,“什么意思?你才脑子有问题呢!”
许承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当街调戏人姑娘妇人的,我若不这么说,你现在就要被人扭送到姚云丰那里去了!”
经过老百姓添油加醋的口口相传,很快整个暗巷都知道了,有个脑子不好的少年正在满大街找他娘亲,真是可怜又令人唏嘘……交头接耳间,药材铺的摊主下意识伸长了脖子也往外头张望着,突然听见身后竹竿滚落的声音,猛地转身,却见一只硕大的老鼠从面前跑了过去,那根竹竿显然就是被它撞倒了。
他转身将那根倒地的竹竿扶正了,又左右环顾了一圈,左邻居侧躺着在剔牙,看起来快睡着了,右邻居空着没人,印象里这个摊子已经很久都没人了。他心下稍定,又拨了拨那些竹竿,才转身回到摊位前招呼着往来的客人,只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怪怪的有点七上八下的感觉。
十来根竹竿,竹竿后是几个杂乱的竹篓随意摆放着,竹篓后面还有几个杂草堆,看起来像是被随意丢弃在那里的废弃杂物。可摊主是收了银子看管的,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人动了去,连他自己都不能动。他虽不知其中用意,但定期有这么一笔可观的收入还不用具体干些什么,何乐而不为?所以这些时日,他风雨无阻,守在这暗巷夜市里,并且老老实实地不好奇、不碰触、不窥伺。
起初倒也有人好奇过,但都是些随处可见的杂物,他拦了几次,别人也就懒得去看了,只当他神经病似的。
本以为会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地直到差事结束,可今日那只老鼠跑过去之后,他都觉得有些心绪不宁,一直到暗巷夜市逐渐结束,左邻右舍和对面的摊位都收摊回家,他才磨磨蹭蹭地开始收拾,心不在焉地拒绝了邻里要求同行的邀请。直到已经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他才悄悄地拨开了那些个竹竿,犹豫了很久才又拿走了那些个竹篓和杂草堆。
杂草堆后,露出一个不大的洞来。
那个洞的确不大,但也绝对不小,绝对不是什么老鼠打的洞,就算是半大的孩子在里面通行也是绰绰有余的。
摊主站在洞口,突然整个人如坠冰窖,寒意从脚底板攀援而上,冲到四肢百骸——所以,方才失踪的两个姑娘,会不会、会不会就是从这里离开了?!那他的差事……是不是也到此为止了?鬼使神差的,他浑身一激灵,忙不迭地将那些个杂草堆、竹篓悉数摆回了原地,就连竹竿都照着印象中的位置一一摆好,然后脚底抹油似的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