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美好的男女主就在房梁下面卿卿我我，林安言却能够看到女子隐隐藏着的愤怒和偶尔看向郑乾元时冰冷的目光。
这位决心今晚斩龙的皇后娘娘摸了摸下巴。
“唔…”
“女主好像有点不对？”
看孙歆现在这样子，也不像是在剧情中对郑乾元恩爱不移的那位女主角哈？
“芹芹，吃这个。”
郑乾元并不知道他那位已经死了的皇后娘娘此时还在上面看着他们，激动的用筷子给孙芹夹了吃的。
“我记得你很爱吃这个吧？”
孙芹眼眸一顿，目光在郑乾元放下的筷子上停顿了一下，扯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彦辰，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
“你居然还记得我爱吃什么！我真是太开心了！”
郑乾元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房梁上的林安言却已经从对方的态度中明白了什么。
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人都是会变的。
当初只能喝奶的孩子都能胡吃海塞，更何况是一个正常成长的人。
哪怕是当初喜欢的东西，可现在却不一定还喜欢。
不管是对这个菜，还是对这个人。
只是碍于强权，现在无法说出来罢了。
林安言忍不住挑了挑眉。
看来这位叫做孙歆的女主，似乎并不是剧情之中那恋爱脑上头的人呐！
与其说她是恋爱脑上头，抛夫弃子重新选择初恋，不如说她是碍于强权不敢抵抗，被迫当了郑乾元想象中的“孙芹”。
想清楚这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就更想刀人了，怎么办？
周围还有宫女和内侍，林安言也不可能蠢到现在就动手。
她原本是想等着郑乾元和孙歆就寝之后直接动手。
但是现在看情况。
郑乾元今晚可能都不会宿在这里。
毕竟看这家伙的样子，是想要让他的小青梅心甘情愿的和他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逼着成为他的妃子。
——但他想要的心甘情愿，不也是逼出来的吗？
眼看着下面这对璧人恩恩爱爱的模样，林安言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
行了。
明白了。
嘎一个就行。
孙歆不知道房梁上还有一个在前一刻还想要噶了她的皇后娘娘，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硬是让自己回想起多年前和皇帝相处的点点滴滴，扮演着当初那个青涩稚嫩的自己。
这个方法是奏效的。
她眼睁睁看着帝王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好，表情越来越温和，一点都不像几个月前突然闯入王府，举着她才八个月大，嗷嗷待哺的孩子，迫使她不得不进宫的狠辣帝王。
孙歆忍不住闭了闭眼。
眼前，似乎还浮现出当初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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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月亮很大，照的整个地面都是透亮的。
哪怕不点灯，都能看见院子里有人走过的痕迹。
那一群穿着黑衣，捂着脸，举着长刀的黑衣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们人数众多，直接围住了献王府。
彼时，献王府已经没多少宫女内侍了。
献王早已成了废王，在陛下刚登基没多久，就被下令剥去原本的称号，成了一个嫌王的献王。
府内能走的宫女内侍都走了门路逃离，留下的只有没门路也不愿多伺候几人的宫女内侍们 ，整个献王府在短短时间内便萧条不已，门可罗雀。
而就算是这样，也依然有这么大阵仗出现，直接就让献王和献王妃心中一震。
夫妇二人刚刚开了门，就看见那一群人中间站着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那正是当今陛下，郑乾元！
“恭迎陛下。”
丈夫丝毫没有当皇帝皇兄的孤傲，直接跪在地上迎接皇帝。
毕竟在皇位这一场争夺战中，他是战败方，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现在还留着他这一条小命，可人都已经活到现在了，难道不应该想办法继续活着吗？
献王想到在自己身后的妻儿，头更低垂了。
而当时还是献王妃的孙歆，也是连忙跟在丈夫身后低下头跪下身，脑海中只有绝望和茫然。
绝望于现在前路不明，茫然于帝王此时前来的意义。
帝王并没有叫起他们，反而是一步步走入他们的寝殿，从里面抱出一个襁褓——那或许都不是抱，而是单单的拎着孩子的脚，差一点就能滑落到底！
孙歆心中一震，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的目光仅仅落在孩子身上，就怕帝王一个不小心，就让她的孩子掉下去…
她的孩子，才几个月大，受不了这样的冲击！
“陛下！”
丈夫更是在身边发出了疑惑的尖叫声，这才唤醒了盯着孩子的帝王。
帝王坐在高堂上，孩子被他随意扔在桌面，他居高临下的，“皇兄，歆歆，许久不见了。”
闻言，不管是献王，还是孙歆，心中都是一震。
尤其是孙歆，更是恐慌不安。
她明确的感觉到，在帝王喊出她小名的那一瞬间，丈夫极其隐晦瞟来的一眼。
那时，孙歆心中已经大致上明白…
今日这件事不管会怎么收场，她孙歆和丈夫之间的感情，是肯定出现了一丝裂痕——不要怀疑，男人的心，就是这么小肚鸡肠。
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微弱的东西，他们都不愿意接受。
更不要说，现在还是如此敏感的时期。
在一个刚刚夺嫡失败的情况下，抢走了他位置的帝王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宅邸，对着他的妻子喊得亲近…
哪怕参与夺嫡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支持的兄弟，也是一样！
孙歆当时想死的想法都有了！
可下一瞬，就听见高堂上的帝王说道：“皇兄，你这帝王如此破烂，实在是配不上你王爷的身份。”
“不如弟弟我帮帮忙，让你重回往日的荣光吧？”
话音落下，不管是献王还是孙歆，都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一个被圈禁的王爷，是恢复不了往日的荣光的。
除非解除圈禁。
可帝王又不是这个意思。
在沉默中，还是献王先开了口，“多谢陛下，罪臣身份敏感，不敢妄求皇恩！”
“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帝王就笑了起来。
他笑的得意，又带着点点出了口恶气的新奇感，“皇兄啊皇兄！这句话，居然能从你口中听见，真是稀奇！”
“当初，你不是说我身份低微，不配当你的兄弟吗？”
“想想今日皇兄见到我，就是一口一个陛下，连声弟弟都不愿喊上一句，向来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帝王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献王浑身发颤，“依然不配给你献王当弟弟了？”
献王：！！！
他怎么敢喊上一声弟弟？
当初，他会被圈禁，不正是因为兄弟之间的言论吗？
所以当场就被驳了王位，从金銮殿被拖入王府，当天就被圈了…
事到如今，他怎么敢冲着陛下喊…
弟弟！？
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若是不喊…
献王下意识的看向头顶，以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依然能够感觉到帝王那幽深的眸子盯着自己，让他浑身发颤——气的。
喊也是死，不喊也活不了。
他确实是棋差一招败了，若不是他选择了三弟，想着靠三弟在父皇身边时间比较久，相对来说能力也比较强，身边的助力也很多…
从各个方面来看，他当初都不觉得，在自己退出皇位争夺之后，这位二弟能有什么优势上位。
以至于跟错了人。
可从龙之功可行，被困的潜龙，却无法继续庇佑他的手下。
哪怕是同为皇子的献王，也只能在失败之后得到帝王的怒火。
献王沉默了。
如果左右都是死，实在是逃不过这个命运的话，他宁愿选择不要这个命运！
他！
亦有自己的骄傲！
眼看着献王到现在这种程度还不愿意喊自己一声弟弟，不愿意服软，郑乾元眼神就冷漠了下来。
他仿佛看见自己在金銮殿上被先皇认出来，并且确定他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后那一场皇家家宴。
和他全然不同，向来都金尊玉贵养在宫中的两个皇子，一个比他大一个比他小，却谁都没给他一点脸面。
仿佛他这个凭自己本事考上殿试的新皇子，没有什么资格让他们放在眼中一样…
他被刺激到了。
郑乾元这么告诉自己。
所以他努力爬到了最高的位置，就是为了让当初看不起他的人，好好的看看…
他！
郑乾元！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终将成为这群人拍马都不及的存在！
可他没想到，就算是自己站在这样的高位上，该看不见他的人，还是看不见。
尤其是这个献王！
“哒哒哒——”
帝王的手指敲击在桌面上，每一次落下带起的声音，都让在场的人为之一颤。
可该说话的人，依然闭着嘴。
似乎死死守着那可笑的尊严。
真是可笑！
皇帝决定不继续等待下去了，直接说了今日过来的原因。
“皇兄，朕也不和你多说。”
“签了这份休书，歆歆我今日就带走了。”
休书。
带走？？
献王原本就有些僵硬的身体瞬间就僵直了，大脑过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猛的一下抬头，骤然看向一旁同样震惊不已的孙歆。
孙歆连忙摇头！
苍天在上！
她少年时确实是和陛下有过几面之缘，甚至隐隐有些好感，她能够感觉到那个少年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可最终少年选择了权势，自己也因为家族的关系嫁给了表哥，这些年来，早就已经将当初那隐隐的心动刨除，心中只有丈夫和孩子…
对这位登基的皇帝，她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到底是从小长大的表兄妹，献王选择了相信妻子，他抬起头看向皇帝，眼神已经冰冷了，“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没说话，将休书递了过来。
献王顺着动作低头，这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份女子休夫的休书！
上书几行字，字字句句，都是一个意思：
只要他签下休书，他虽然不能解除圈禁，但圈禁之前的一切好处，都能回归。
他依然是那个在京城中逍遥的王爷，除了不能出府，一切照旧！
——只要他将妻子献给陛下。
这是…
献王的拳头猛然间捏紧，浑身都气的爆出了青筋！
他明白，这是帝王在侮辱他！
可，就算是侮辱，他也绝对不会签下这一份休书！
大丈夫若是抛弃妻子换上荣誉，又何来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郑乾元！”
他终于在帝王面前开了口，“想让我签字，不可能！！”
帝王恕气纷纷，冰冷的目光落在献王身上，“这可由不得你！”
献王只觉不好，立马就想爬起来，下一秒却被人按在了地上！
对方一只手抓着他的脑袋，让他侧着脸朝向孙歆的方向，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帝王一步步走到他的王妃身边。
“歆歆，虽然来迟了几年，但我来接你了。”
“你放心，从现在开始，谁都不会再逼着你离开我！谁都不敢！”
他说话间低下头，看着浑身颤抖，惶恐不安的孙歆，却露出了兴味的笑容：“你开心吗？”
孙歆敢不开心吗？
郑乾元走过来就走过来，可他手里还抓着她那才几个月的孩子啊！
孙歆甚至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如果自己的回答不是对方想要的，他很有可能立马就会摔死她的孩子…
就在他们夫妇的面前！
她抖着唇，目光死死的在男子手中那襁褓上飘过，感觉在那充满欣慰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孙歆忍住内心的羞耻、忍住心中的恼怒和怨恨…
冲着这位身居高位的帝王，她曾经有过短暂接触的曾经的少年…
露出了惊喜的笑：“彦辰！我真是太开心了！这么多年来…”
“你还记得我！”
……
丈夫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一旁伺候的宫女内侍更是用或羡慕或嫉妒，又或是鄙夷的目光看来。
孙歆照单全收，这些目光看她就看她好了，她根本就不在意。
多看几眼都不会掉块肉。
她此时唯一看得见的，就是皇帝手中的襁褓！
那是她生命的延续，也是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
哪怕是要与全世界作对，哪怕牺牲她所有的名声，她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然而，有些人就是连这么点简单的愿望，都不愿意让她拥有。
男人拎着襁褓，一点都不担心襁褓里面的孩子会不会掉下来，他根本不在意那一条小命。
“太好了，歆歆。”
男人走近她，眼神中除了装饰出来的温柔，更多的是肆无忌惮和站在最高点的高高在上，“那别当献王妃了，当我的妃子吧？”
孙歆沉默了。
她在考虑。
不是在考虑这件事情对她的好处，而是她在想，这位年轻的帝王想要的反应，究竟是什么呢？
是曾经有过好感的姑娘在时隔多年之后直接抛夫弃子投入他的怀抱。
还是…
“抱歉，陛下。”
她脸上欣喜的表情被按捺下去，眼底带着对帝王的深情，却也多了几分疏离和退却，“臣妇已是献王妃，断没有一女嫁二男的说法…”
“请陛下不要为难…为难…”
她的话，在帝王猛然凑近的眼神中消音，目光痴痴地看着他，却坚持不愿意离开。
她是官家女，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在这位皇帝还是微末之时，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富有才华的，却不愿意随意迁就的女子。
——哪怕被人用孩子逼迫，她也不该就这样同意入宫。
毕竟那就不是当初帝王认识的孙歆了。
所以她选择了拒绝。
果然帝王原本勾起的唇间定住了，目光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终于直起了身子。
他抱着孩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那献王妃，你是想要这名声呢，还是想要孩子呢？”
赌赢了。
孙歆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配合的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来，“陛下！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
孙歆是不愿意入宫的。
打从心底里不愿意。
而她表现出来的，也是不愿意入宫的架势。
却又和心中所想不同，那是一种欲拒还迎的拒绝。
也是帝王最想要的拒绝。
她在那一日的夜晚赌赢了，赢回了丈夫和儿子的命，同时也将自己搭了进去。
入宫这段时日，孙歆算是摸清楚了。
这位帝王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一个还记着当初的她，又不想看见她那么轻易的入宫。
他想要的是想象中的孙芹，而不是现实里，会屈于威胁或权力的孙歆，而她…
只能做他想要的孙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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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辰，我记得你当时最喜欢这道醉喜烧，我当初都未尝过…”
孙芹的话，让郑乾元笑了笑，“当初你不是说太油，我几次推荐你都不愿意尝试，不如现在试试？”
女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醉喜烧味道不错。
肥而不腻，又带着一股子韧劲，吃上去的感觉很是让人满足。
应该还有点小小的酒香，又透着点果味，分辨不出是什么水果，只觉得香甜香甜的。
孙芹陪着帝王吃了一顿十分完美的晚膳，帝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激动和开心起来，显然是为了自己终于“打动”了人而觉得兴奋。
饭后，两人在院子里转了转。
伴随着月光，一人题了一首诗。
二人都是曾经才满京城的人物 ，想要对月吟诗也是极为简单的事。
于是又过了一段相当完美的时间，帝王的心情更是出奇的好，甚至还想留宿…
然后孙歆开口了。
“彦辰…”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只是一句话，就让原本心情不错的帝王黑了脸，对方黑沉的目光就这样看着她，一旁的宫女内侍们已经早有预料的跪了下去。
孙歆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一般，“给我点时间…”
孙歆说话间，垂下了眸子。
晚风袭来，将她的发丝吹乱，遮住了那冰冷的眸子，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扭住了帕子，整个人又无辜又娇弱。
郑乾元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笑了笑。
“好。”
他的声音传过来，透着怜惜和隐隐的不耐，“当初我就说过，我不会逼你。”
“芹芹，你现在已经能和我一起坐下吃顿饭，在一起夜游，对我来说，已经很完美了。”
“但我也想念当初…”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孙歆捏着帕子，闭了眼，没有任何回答。
皇帝又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
宫女们跪在地上送走了皇帝，连忙爬起来关了门。
孙歆的贴身婢女过来扶住了她的手，“王妃…”
“住口！”
话音才刚冒出，就被孙歆暗暗瞪了一眼，“我是芹妃，你忘了吗？”
婢女这才改了口 ，“主子，拖不久了。”
她提醒道，孙歆呼吸都有些乱了。
是的。
拖不久了。
自打入了宫，她就已经摸索到了这位皇帝想玩的把戏。
就跟那些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喜欢强抢民女一般，这位帝王也想玩一把，他爱的就是她这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只要说上几句献王，来上几句不想入宫，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威胁她，然后满意的看见她打着一副屈辱的模样接受他的“示好”。
而在这日复一日中，她需要慢慢接受皇帝的好，慢慢忘记献王这位丈夫，和王府中的孩子…
熬鹰。
那是一种通过精神上和身体上的打击，将原本飞天的雄鹰打造成属于自己的鹰的办法。
孙歆听说过。
现在这位帝王就在熬她。
若不是还记得自己原本的想法，她恐怕就会成为那一头被熬的鹰，最终成为郑乾元心中想要的女子。
孙歆不想这样，可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避免成为这样的人。
毕竟时间已经要来不及了。
自打进宫来，她就一点点的放宽自己对郑乾元的态度，慢慢的让对方觉得自己在接受，但每一次都不会留对方过夜。
一开始，郑乾元还觉得好玩。
后来……
孙歆能够感觉到，郑乾元对她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她该怎么办？
……
孙歆很快就不用考虑该怎么办了。
皇帝遭到了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