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长廊,裴屹将许酥送进了寝殿的盥室里,便转身离开,唤了翠玉和琼珠进门伺候。
外头“哔哔啵啵”的下着冰石子,打在木制的屋头上有些吵闹,叫人心里浮躁。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屹撇了一眼屋里头的盥室,唤了阿柳进来,自己绕去了屋外的盥室里沐洗。
等到他洗漱完了时,冰石子已经没下来,变化多端的天又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他端坐在屋内的圆桌前,四角虎头青鼎里“滋滋”的烧着银炭,挨着它边上的是燃着柚香的小香炉,窗被推开一角。
阿柳端了泡脚的药桶进来,裴屹低了低眸子,看着自己的双腿,眼里带了点晦暗不明的神色叫阿柳有些心惊。
好在,直到裴屹泡完脚都无事发生,阿柳也嘴角也浅浅抿开一个笑,同一旁等着的玄夜对视一眼,就欢欢喜喜的抱着药桶出了屋里。
裴屹低头理着衣摆,手边放着一杯加了冰的茶水。
玄夜“咳”了一声,拿过桌上的白玉糖罐便往里头添糖,一边说着:“主子,属下擅自做主吩咐下去叫弟兄们去探一探王妃胞弟的事了。”
裴屹瞥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做的不错。”
他屈指在桌面上有规律的敲着,顿了顿,听着盥室里头的声响,忽而又道:“重点细查皇后,你亲自去查。”
玄夜一愣,低着头应了一句,“是,属下这便去。”
许酥彼时已经醒了过来,她穿着一身月白的寝衣,头发也用巾帕拭干,一张小脸格外的素净,看的人心里发软。
裴屹的指尖轻轻挠了挠腰间玉玦上的纹路,看了她一眼,“过来。”
许酥脚上的绣花鞋还半穿着,她才沐洗完,里头又烧了火,有些热。
她眼里水汪汪的,可爱的紧,翠玉和琼珠两人相视一笑,默默的退出了屋里。
“你喝药了吗?”许酥问他。
她双指有些局促不安的打着卷,其实从东宫出来开始她就已经很不自在了。
她做的事已经不能简单的用疯来形容了,然而前世的恨压在她心里,一直都没有机会爆发。
如今一旦开了个口子,她想收都收不住了。
许酥低垂着眼睫,卷翘黑睫扑闪着,身后是昏黄的灯影,她就那样乖乖的坐在他身边。
裴屹眼眸沉黑,望着她时眼里都带着一丝他自己未曾察觉的眷恋。
“喝了。”他低声道。
许酥胡乱的点着头,脑中还在思考着到底要如何向他解释今日的所作所为。
她定是给他惹了大麻烦了,从东宫出来她眼睛都是红的,那样多的皇子瞧见她神态不对劲,当场不敢吭声,背地里回去了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他。
裴屹瞧着她的模样,抿了抿唇,宽厚的手掌放在她低垂的后脑上,使了点力道揉了揉。
“成了。”他勾唇笑了笑,屈指扯着她一边脸扯了扯,力道不大,“算作惩罚了。”
他收回手,脸上的神情回归平淡,那双眼又变成了古水无波的神态。
“言归正传,本王同玄夜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许酥“嗯”了一声,被他那样一撅心里反倒舒坦了不少,“听到了。”
她眼睛眨着,带着一丝茫然问他,“这事同皇后娘娘有关系吗?你如何知道的?”
她眉头微蹙,身子朝裴屹的方向倾,语速带着急切:“还是说,你查过,得到了什么消息?”
他嗤笑一声,语调有些不屑。
“周氏的话里漏洞百出,宫中的贵人产子都要经过皇后的应许才请的到太医和稳婆。”
“似你母亲这般被太后看中的人,谁敢怠慢?凭着周氏的那几两银子就想将整个产房里的人收买并为她守密,你觉得她有这样大的财力,叫人家命都不要了?”
何况,从许母的产房,一路往宫门走,周氏怀抱着一个婴孩在身,走又走不快,怎可能半点都不引起她人的疑心。
摆明了是宫里有人在暗中做推手,帮了她一把,才会叫她走的这样顺利。
不管背后指使人是谁,皇后都首当其冲,脱不了半点干系。
许酥后知后觉,她真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么大的疏漏她竟都没想到。
许酥笑了一声,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不自在,朝裴屹道谢:“多谢王爷替我寻找胞弟,还有……找寻背后的人。”
裴屹睨她一眼,屈指敲了敲桌面,将茶杯往许酥那边推。
许酥立马意会,拿起茶壶就给他沏茶,笑了一声,“给。”
裴屹挑了挑眉,看着她的眼,将一杯都全部饮尽。
啧,倒是上进,但他不喜欢她如此模样。
似她这样的姑娘,谁的欢心得不到,他不许她这样小心翼翼。
“许酥。”他第一次这般严肃的唤她的名。
许酥有些紧张,等着他说话。
“够有志气。”他眼里的笑意半点都不藏匿,“本王许久都没遇上这样好玩的事了。”
他心思是真的很敏感,许酥心里想的那点东西,他都知晓。
“你的心中也无需有什么顾虑。”他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散漫,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若真有……”他眼里带着玩味,“脱干净了给本王作画如何?”
无耻!
他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夜色阑珊,从窗柩那边吹来风撩人又深情。
许酥不过抱怨一句热,就被裴屹拉进了怀里,绣鞋一只翻着,一只歪七扭八的侧倒在地上。
她也不知何时双手已经攀上了他的双肩,窝进了他的怀里。
“不给。”她半天才蹦出这样的话。
裴屹一手半搂着她的腰,也没什么力道,像是方便一样随意的搭着,一手紧紧的握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瞳仁也微微缩着,没有聚焦。
听见她的话,他搁下手中的瓷杯,一手拍上了她的臀。
许酥脸红着,犟着嘴,“不给。”
这都什么跟什么。
放着好好的人不要,要她脱了衣裳给她当画纸。
真是个怪人!
“不、给?”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好半晌才低笑了一声,“胆子大了?”
“不怕我?”
许酥努努嘴,天知道她此刻觉得有多温暖,只希望时空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想,只想这样窝在他怀里。
“本来就不怕。”她补充道。
裴屹闻言点点头,“是,你是个胆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