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回百条门的计划就这样搁浅了。
容素现在还无法接受阅读器离开自己的这个事实,可她无人可以倾诉。
夜里她站在了一个槐树下,看向远处,那轮银色的弯月,围绕着它游荡的薄云,仿佛一块块凄清的白纱,给它笼罩了一层哀愁似的。
自从那日阅读器消失后,在无人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小声呼唤它,可得到了只有静寂的回应。
伸手扶在槐树上,容素微垂着眼帘,心里哀伤得像是被人捶胸。
“阅读器。如果我当初不认识你该多好。那样你离开我,我就不会感觉到悲伤。我以为我对你不过就是利用,没想到无形中我还是付出了感情。”
但是没有那么多如果,而且若是没有它,也许她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又何来机会和它结识。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命中注定了一般,早就有所安排。
一阵冷风吹过,闭眼睁眼之间,身旁就站着一个人。
容素转头看去,见是沈裴清。
他正拿着一件披风,他似乎也看到她看过来,便对她微微一笑,接着就为她披上了披风,伸出手轻轻将她抱入了怀中,声音温柔似海。
“在想什么?这几日,我听小黑说,你似乎心情很不好,连膳食都很少吃。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会饿坏身子的。”
容素从他的怀抱里感受到温暖,便全身心放松,舒适地靠着他,将脸贴在他胸口,沉闷着开口。
“有一个和我相处挺久的朋友。可是就在三日前,它突然离开了我。”
“朋友?”沈裴清微微一愣,他低了下头,看向了眼怀里的容素,见她表情布满了忧伤,心里就不自觉生出了心疼之意,但转念一想,她的朋友离开了。
临城,宁城,虎头门,还是百条门,这几个地方都有她的朋友,可他没有得到这些人有遇害或者死亡的消息。
疑惑着,沈裴清斟酌了一下措辞,抬起手,用手掌轻抚她的背部,浅声问:“是哪位?或许我知道。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要我帮忙吗?”
容素垂眸思量了下,有些事该是时候和他说了。
松开了环住他腰的手,抬起头看向他,用很认真的眼神。
“我有一件事需要和你说。”
沈裴清见容素表现得如此严肃,顿时也不禁肃穆起来,点着头,耐心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在脑中组织了下措辞,随后才开口说:
“这是我第二次的人生。”
此话一出,沈裴清明显愣住,俊美冷清的面庞上流露着没有理解的表情。
见此,容素她再开口解释,这次她打算说清楚一点。
“我重生了。若是按照正常人的理解,这种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是离奇之事。但是,我的确是经历了。”
“我拥有了两辈子,上一辈子,我遭到容莹心所害,最后被她挖心抽血,死相惨状。”
说到这里,容素似乎有些平静,因为那些事就像是沧海桑田流逝过后,一切归于平静的一种释然感。
无论容莹心如今死还是没死,她之前得到的结局已经在她这里算是报仇成功,她也拿回了自己所属,只不过现在因沈枫宇而又再次不复存在。
但是她并不是为了追名逐利才去向容莹心报仇,她只想为前生的自己讨回公道罢了。
见沈裴清一直没有说话,容素叹了口气,以为他也许觉得她在说胡话吧,毕竟这种事情很难让人信服。
太过于光怪陆离,怪力乱神之事,谁又会去相信,除非亲身经历。
“我知道你不会信。那你就当今晚我在抒发心情,那些话就忘了吧。”
沈裴清突然又抱住了她,摇着头道:“不是。我信你。我只是在想,那你上一世肯定很痛苦,也很苦。若是上一世,我可以认识你,我一定可以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
听到这话,容素微微愣怔,瞪大了眼睛,眼前瞬间就模糊起来,眼睛滚烫一片,哽咽着。
“你受苦了。小素。”
沈裴清的这一句关心和怜惜,是击毁她情绪的最后一根箭,瞬间她就忍不住,靠在他怀里大声哭泣起来。
哭声就像是她宣泄了两辈子的所有悲苦情绪一样源源不断地流露出来。
渲染着周遭的一切,时不时的凉风吹过,好似也在为她的难过而难过。
所有的情绪得到宣泄之后,似乎没有那么难受。
容素从沈裴清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他,见他也低下头看向她,他目光深邃而温柔,仿佛在告诉她,只要他在,他就能给她所有的安心。
这样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这一刻,她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复。
“你就不好奇自己上一辈子的事情吗?”容素慢慢调整好情绪,然后声音还是带有些许哭腔。
沈裴清沉默了片刻,顺着她的话头便问:“那我在上一辈子,过得如何?”
容素抿了一下嘴唇,摇着头:“不好。你的腿断了,经脉受损,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后来更是遭到沈枫宇不断迫害,掉下了悬崖,生死不知。”
忽而,很安静。
她明白过来,为何沈裴清不问了,连忙对他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说的。”
沈裴清又将她揽入怀里,将下巴抵在她头顶上方,声音又清又浅,听不太出情绪。
“没事。那不过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只看眼前和当下就好。”
这话的确有安慰到容素,她点了点头。
沈裴清忽而又问道,看上去只不过是好奇:“就因为你重生了,所以在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你就已经认识我了。当时你明知我以后的遭遇,怎么还要救我?”
提到这一点,容素也不想瞒着他,当时自己接近他,救他,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利用。
“所以,我之后还是会拥有一定的势力,因此你才接近我,想方设法和我合作。”
见沈裴清用那双平静的黑眸看着自己,容素顿时有些心虚和自责,点着头,带着歉意说:“是的。对不起了。”
原以为他可能会生气,或者还会发怒,但怎么也没想到沈裴清竟会笑了。
看到他在笑,容素有一瞬间错愕。
沈裴清看见她的表情,抬起手轻抚她的脸,柔声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你这样做很好,若你当时不救我,我又哪里变回正常人。我又怎么可以如今站在这里和你一起谈话交流。”
说着,他凑近了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接触的地方微微发烫,容素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洒在她的皮肤上,那种瘙痒感。
“我还要感谢你,谢谢你利用我。起码我对你有价值。我也很开心可以和你相识。让我复仇的道路上,起码不是只有荆棘和孤冷,还有一些难得的温暖。”
沈裴清话毕,慢慢靠近她,捧着她的脸,一个温柔得像是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了她的额间,带着虔诚和全部的深情。
容素心跳得很快,对于他给自己的感情,她早就溢出了欢喜,只是现在还有一些事没有很好处理,等帮他统一了天下,她按照小阅读器的指令完成最后的任务,将气运稳定下来,那还有很长的未来在等着他们。
沈裴清看到容素一直愣愣地不说话,顿时有点不满,伸出手,像是发泄一般,轻轻掐了一把她脸上那些绵柔的肉,弄得容素受疼而回神过来,捂住侧脸,皱眉看向他。
“你干嘛?”
沈裴清哀怨地看着她:“呵,我都这么向你表明心意,你真是一点反应也不给我是吧?还有,你别想着甩掉我,你要对我负责的。当初你看光了我,我母妃曾说过,只有未来妻子才能看我的身子。所以若是其他女子看了,我定不会放过她。”
容素不知沈裴清现在脑子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哪知眼睛看她要甩掉他。
还有,他干嘛提那茬。
“我不信,你可是北洲的前任太子,那么多宫女侍从服侍,哪个没见过你的身子?”容素不是说不吃醋,但是这种侍从服侍主子的事情,在大户人家或是贵族人家来看,很正常,她还没那么小气容不下。
只是这男人怎么就一下子就将那些陈年过往给拉扯出来,容素想着就不开心。
沈裴清看出她不开心,但是他也不想吃了哑巴亏,连忙就反驳:“我当太子那会,我从未让下人近我的身,一旦有宫女有了歹心,我都会杖责她们。我从未被任何女子看过身子。”
他这里停顿了下,眼睛深深凝视她,然后语气从气愤到幽怨:“除了你。”
虽然她有点怀疑,但是见沈裴清说得信誓旦旦,她倒是不好去质疑了。
这种事,之后让人去查一下就好,肯定能一清二楚。
“当初你还没有对我有想法,我看你的身子,你是不是想杀我?”容素联想到了一点。
那就是在他向自己表明心意之前,刚认识那会,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会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杀意,虽然藏得好,但她总可以察觉到,若不是自己有保命的东西,早就着了他的道。
沈裴清也没有隐瞒,冷酷了下,点头:“是的。当时我可想杀了看过我身子的人,但若不是我需要恢复武功。”
后面的话,他没有往下说,但是容素已经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
顿时,一阵简短的沉默在他们之间停留了一下。
“好了。这些事都过去了。小素,你不会离开我的吧?”这次,沈裴清是很认真地看向她问的,那种眼神带着害怕,慌乱,紧张,各种复杂。
容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刚要开口。
突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走来。
“主子!晋安王战死了,东洲陛下六神无主,吓得一直躲在御书房不愿意出来!”
木头的话一下子就让容素和沈裴清两人都震惊不已。
“走。我们连夜回东洲。你快去备好马匹!”
沈裴清对木头说。
“是!”
待木头离开后,沈裴清看向容素,神色肃穆凝重:“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若是你还想回百条门,那我让小黑陪你一起回去。”
容素的确需要回百条门,因和阿库他们这么久没有联系,她怕门派会有什么变故。
想了想,看向沈裴清:“抱歉,阿清,我不能和你一起去东洲。我需要回一趟百条门,等我处理好,我再去东洲找你会合。”
沈裴清心里虽有不舍,可他也明白容素也是身负有责任的人,她并非寻常女子,也不会和一般女子那样受到感情牵绊,就因为她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抱负和想法,他才会那么心悦于她。
“好。我在东洲等你,小黑我会让他跟着你一起去百条门。若是有什么,你一定要传信给我。无论我那时身处何地,我定会立马赶到你身边。”沈裴清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眼神缱绻,溢满了不舍。
有他的这番话,容素心里更加欢喜,只是她担心他,他此次回到东洲的处境定然不会那么顺利。
东洲内忧外患,波涛暗涌之地,她怕他会受到伤害。
想着,容素掏出了两瓶药塞到了沈裴清的手上,用一种自己都不敢相信会露出牵挂的眼神,望着他:“这是我研制出来最好的金疮药,和止血药,我希望你用不上。但是你拿着可以以防万一。”
沈裴清张开手掌,连同她的手一直包裹住,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慢慢拉入怀里,闭上眼睛,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来感受她的存在一般。
“嗯。我等你。”
“好。还有,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看看莲心。她也许会很难过。”
沈裴清思考了下,点头:“我会派人去看着她的。”
有他这句话,容素心里也安心了不少,莲心是她见过最善良的女子,晋安王身死,对于她来说定然打击极大。
很快,木头就备好了马匹,而小黑也为容素备好的马车。
两人最后再彼此相望了一眼,同时离开了院落,连夜离开了北都。
在容素离开了北都不久,又有另一队人马连夜离开了北都,去往的方向正是容素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