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道散发着浓烈刺鼻的酒味。
酒味散发开来后,就听到了火焰燃烧着木头发出的噼啪声响。
熊熊烈火像个野兽一样,凶猛地吞噬掉所有木头,一根一根,毫无保留。
不过片刻,所有木头都被火烧得变成了灰烬,难以入目。
容素原本以为他们就要葬身火海,下一秒,沈轩竟然醒过来,甚至还拖着虚弱无力的身体给他们指路。
往后退,一直退回原来从铁笼出来的地方那里。
就在那个地方的隔壁,沈轩在那个地方摸索了好几秒,就在火苗即将燃烧过来。
一道暗门唰啦一声被打开,沈轩催促着容素和沈裴清进去。
待他们三人进去之后,暗门猛地关上,将火海和他们隔绝开来。
暗门的里面还是很黑暗,周围看不见一点光亮。
容素听到一点脚步声响,不知是沈轩还是沈裴清在走动,只听到有人走到了前面不远处,然后停下来,接着嗖,嗖,嗖,接连好些声响响起来。
之后,整个地方就被火光给照亮起来。
她的眼睛因为突然周围光亮起来,下意识眨了几下,等完全看清里面,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这里是,竟然是一座小型院落。”
容素不得不惊叹,一个黑暗的地道里,竟然建起了一座小型院落。
院落的顶端连接着壁顶,墙壁用的是坚固的石头堆砌而成,前面还有一座小凉亭,一旁还有一口小井。
密封的地方原本理应空气不疏通,可容素可以感受到,站在这里面并没有感觉到空气压抑或者不适。
她将目光投放在了距离院落顶部的一侧,那里竟然有一些类似图腾的图案,那些图案是用缝隙来描绘的,而她可以感受到风好似就是从那些缝隙那里吹进来的。
沈轩的身体摇晃了下,沈裴清看见立马上前搀扶住:“父皇。”
沈轩似乎是在听到了沈裴清的声音后,身体猛然一震,随后看向沈裴清,眼中带着惊讶还有惊喜,甚至还有一丝难过。
“清儿。你,你没有死。”
见沈轩露出了担忧他的表情,沈裴清神情复杂,抓紧了沈轩的手臂,声音低沉了些:“嗯。我还活着。父皇是不是失望了。”
沈轩闻言,一双沧桑的眼睛顿时就红了,手颤抖着抬起来,抓住了沈裴清的胳膊,声音也带着颤抖。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多疑,若不是我听信了宇儿的话,也不至于让你变成了那样!”
沈裴清低着头沉默不语。
容素可以看出他似乎很难过,可那种难过却又无法宣泄,只能用沉默来代替。
看来沈枫宇陷害沈裴清的这件事,沈轩知道了,可知道又如何,一切都于事无补,受过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沈轩双眼婆娑,摇着头叹气,满脸自责:“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被宇儿幽禁在铁笼之中。尝尽痛苦。”
提到这个,沈裴清抬起头看向沈轩,显然没有纠结于沈轩的错处,反而问道:“父皇是何时开始被沈枫宇幽禁的?”
沈轩垂头,沧桑一目了然:“半年前。其实早在你离开北洲开始,我的身体就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问题,当时我就有所察觉,可我到底是没办法怀疑宇儿,之后宇儿为了要开始学习朝政事务,借着边界战乱,向我拿了兵符。有一日,我晕厥了,再醒过来,发现已然身在囚笼。”
听到沈轩这话,容素开始有点对沈轩没有什么好感了,他没法怀疑沈枫宇,却能怀疑沈裴清,两个都是他的亲儿子,却能这般偏心。
想来沈裴清也有所感,只不过他选择沉默,没有要去问。
沈裴清没有说话,一时间充斥着尴尬的氛围。
沈轩见此,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看着四周,说:“这里暂时是安全的,这里是密宫最隐秘的地方。也只有皇帝才能知道的。所以,宇儿是无法找到这里的。”
“咳咳!”
见沈轩突然剧烈咳嗽,沈裴清皱眉,上前再次扶住沈轩,担忧道:“父皇,你先进去休息吧。”
沈轩看着沈裴清的眼神藏着千言万语的惭愧,可他似乎又不知如何诉说,只能用目光来诠释。
看着沈裴清扶着沈轩进去院子里的时候,容素就在附近观察了一圈。
竟然有意外收获,没想到在这样四面都是石壁的地道里面,有一座院落已经是一个神奇之处,没想到竟然在院落的后面还有一个黑田。
虽然黑田不大,只有一百分之亩田,不过也足够栽种一些东西了。
容素走过去看了看,接着石壁上的火光,不对,准确来说,那不是火,而是夜明珠。
这里的神奇真是比比皆是,无论是悬挂在石壁上的夜明珠,还是院落顶部那处的透风缝隙,或是院落后面的黑田。
能设计出来这样一方天地的人,简直是一个能人。
“我小时候就听过北都有一处密宫,而能够自由进出密宫的人,唯有当上那九五之尊。”
不知何时,沈裴清已然走到了她的身旁,看向了前方,浅声说着,听语气很平淡,似乎对这样的密宫一点也不好奇。
容素倒是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好奇,侧眸看了眼他后,又转开视线,望向石壁上的散发着幽光的夜明珠。
“能打造出密宫的人,很厉害。”
沈裴清也随着她的目光,看着那些夜明珠,认同着说:“是的。还记得帮助曾经的中红城成为如今的中洲的那位吗?”
中红城,容素想起来无友元所说过的那位英姿飒爽且满身功绩的初代天凤女大人天翎。
“自然记得,初代天凤女,乃中洲传奇人物。听过她事迹的人,想来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吧。”
沈裴清微微抬起了下颌,视线似乎投向了山壁之上,声音清幽浅冷,似不染世俗的神明,这一刻,可用清风霁月来形容他。
“我曾看过北都史录,上面记载着,这一座密宫,便是这位天翎设计出来的图纸。”
听到这话,容素不由震惊,密宫的图纸竟然出自天翎之手,那这么说来,天翎和北洲也有过某种关系。
沈裴清似乎察觉到她的猜测,说出口的话像是在回答她:“我以前对天翎很是好奇,所以我查阅过关于她的所有书籍卷宗,可惜,对于她的描写似乎在北洲少之又少。”
“既然天翎乃中洲初代天凤女,那关于她的事迹,理应得在中洲寻觅吧。”容素抬手,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思索着说。
沈裴清点了下头,浅叹了声:“我也是如此想,所以我也派人去中洲寻找过她的事迹,但派出去寻找的人,能找到她的事迹也是很少。即便是中都皇宫里面的卷宗,所写的,也不过寥寥几页。和之前无友元告诉你的,一模一样。并无差别。”
这么说来,天翎是一位很神秘的人物。
突然,容素感觉到垂下来的手被一温暖的物体轻轻包裹着,她微愣,转头看过去,猝不及防对视上了沈裴清那双幽邃又蕴含着柔意的眸子。
这么一对视,她竟忘记了抽离被紧握住的手,也许被握住的手和他的手之间的触碰能带给她温暖,还是她在留念。
沈裴清往她面前靠近了两步,和她拉近了些距离,他低下头,声音低沉而轻柔:“你给我的信。我看了。”
什么信?有那么一瞬,容素脑袋是空白的,可感觉到手背的微痛,竟是沈裴清这男人不知怎么突然用了劲,她不由瞪着眼看他。
沈裴清却用一种幽怨的目光望着她,语气似乎也染上了委屈一样:“你让我等你。我等了,可我感觉我等了好久好久。现在我好不容易等到你。你是否可以接受我的心意了?”
能感觉到有一股很清凉的风从头顶吹过。
可这么清凉的感觉,却无法熄灭此刻在她脸颊上突然骤起的热气。
容素猛地要将自己被沈裴清握住的手给抽离,对方好像提前感知她的动作一样,握得很紧,紧得她根本抽离不开,只能干瞪眼,可一对视他的眼睛,又觉得脸热,整得她手足无措起来。
沈裴清看见她那张秀丽的小脸宛若一颗熟透的小樱桃一般红彤彤的,他不禁弯了弯眼眸,嘴角扬起,声音带着笑意:“你的脸好红。是很热吗?我的手凉,要给你凉一凉吗?”
他话毕就抬起手,用手背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颊,那冰凉的感觉慢慢浸透她的热度,容素狠狠瞪了一眼沈裴清,却不成这男人笑得更欢了。
好似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感情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北都皇宫
在御书房里,一堆侍卫跪在地上发抖。
为首的侍卫更是满头冷汗,身体抖得像在筛糠似的。
“殿下。密宫已经烧了三日三夜,并没有人活着从里面出来,然后属下派了人进去查看过,没有发现到中洲天凤女大人的尸首。还有那位的尸首。也没有,但铁笼外面有一具侍卫兵的尸首。”
猛地,一把剑破空而来,为首的侍卫瞬间人头落地,鲜血在地面炸成血花,吓得后面一群人将头压得更低,就差贴在地面。
“本殿养你们这样一群废物有何用处?连个人都找不到!”沈枫宇神情阴冷,手执着长剑,那柄长剑染红了鲜血,此刻似一尊无情罗刹般残酷。
他望着底下这群害怕的侍卫,心情愈加暴躁难安,甚至有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哐当”一声,长剑被他给摔在地上,沈枫宇冷沉着脸,转身走到了龙椅边,伸出手抚摸着那座高贵之位。
“她宁愿去阎王殿做游魂,也不愿意做本殿的女人。很好,她不愿意,自然会有人愿意。”
——
密宫地道
在地道里,是无法判断外面的时间。
就连日夜如何也无法进行判断。
不过就在不久前,沈裴清竟然在这里面发现了一面深潭。
在他表示要下去探索一下能否找到出路的时候,容素很吃惊,明明之前他水性还不太好。
可他却只平淡笑了笑:“你的水性也不太好。”
容素一听只觉得困惑,这和她水性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之后在沈裴清跳进深潭前,他还故作深意说了这么一句话:“因为我想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听了这话后,容素还不解了好一阵子,直到不知何时沈轩拄着拐杖从院落内走出来,站在了她的身旁。
相对于刚刚相遇的时候,现在的沈轩得到了休息,也修养了一些时间,倒是精气神好了不少,声音也有了中气。
“之前抱歉了。那枚所谓的药丸不是什么毒药,不过是我用枣泥搓成的。”
容素并不在意这个,因为之前她也闻出来了那枚“毒药”不过是枣泥。
“陛下也知道我是大夫了,是不是毒药,我自然是知道的。”
沈轩弯了下眉眼,眼角的褶皱就像是树叶的纹理一样鲜明,他淡声转移了话题:“姑娘是新一代的天凤女大人是吗?”
容素听闻,便想到大概是沈裴清告诉了这位吧,也没多想,点头回应:“是的。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我没有像初代那位大人那样能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倒是有愧了这个身份。”
一阵简短的沉默,沈轩抬眼看向了深潭远处,缓声道:“从我见到姑娘开始,和姑娘接触,我知道你一个聪慧的女子,遇事不慌,勇敢果决。你定能有所作为。对于丰功伟绩,每个人的看法是不同的。”
“在我看来,只要你做的事情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百姓,所做的事能有益于天下和百姓,那你便是拥有了丰功伟绩的人。”
听到这些话,容素自然有所动容,只不过她不太理解为何这位会和她交谈这些,转头看向了一旁。
这位看上去似乎经历了无数沧桑,如今竟然有一种平和感,那种不会再为外事所扰的平和。
沈轩能察觉到容素的视线,但他并没有转过来看她,反倒是又说起了其他事,他淡声说:“我自知我的寿命已然快走到尽头,所以,我希望清儿身边能有一个可以陪在他身边的人,我想,姑娘,你应该也对清儿有所感觉。”
说着,这位沧桑年迈的男人,面向她,低下了头,语气十分郑重,带着恳求之意。
“我现在不再是北洲的帝王,只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恳请姑娘可以陪在清儿身边。若姑娘愿意,那么我会写一份旨意,清儿身旁不可容纳第二位女子,终其一生只能守着姑娘。”
这样的誓言和承诺,让容素一时间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