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无光的血红石头,在接触到容素的鲜血之后,瞬间绽放出妖艳的红光。
四壁之上,光影斑驳,红光将整个堂屋照亮成了耀目的晚霞。
这一幕,有人露出了激动的惊喜,有人双眸圆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无须子看到发着红光的石头,雀跃地说:“太好了!师父,我们找到天凤女了!有了天凤女的指引,我们中洲定能重现昔日辉煌!”
说着无须子就转向了容素,面带着激昂的情绪和虔诚的目光,朝她郑重地跪下参拜。
无友元那张布满沧桑的脸庞缓缓颤抖,一双苍夷的眼睛荡漾了泪光,托着容素的手在发颤。
“天凤女大人...我终于,终于找到了你!”
泪眼婆娑之际,无友元激动地站起来,单手捂着右胸口,沉重地,膝盖跪地,低下头,参拜在她面前。
面对此场景,容素有些平静,也有点很难述说的情绪游荡在心间。
望着他们师徒两人,一一跪拜在自己面前,容素沉默了一下,伸出手去请他们起来。
“你们先起来。有些话,我想要问问你们。”
无须子微愣,看向了无友元,无友元望着容素表现得如此镇定,心里面对她多了一些欣慰和认可,这才是真正的天凤女大人该有的风范。
遇事不慌,做事沉稳。
无须子搀扶着无友元站了起来,无友元看着容素,伸手抹掉眼角溢出的激动泪花,声音颇有些嘶哑:“大人,你问吧。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思考了下,容素才缓声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问出口。
“天凤女,其实是一种什么身份?或者说至于中洲来说会有什么能力?你们为何如此重视天凤女?天凤女要承担的责任又是什么?”
天凤女这个身份,容素了解的一点也不多,更多的是从容莹心口中得知,就连她让阿库去调查天凤女的情报,也是少得可怜,或者说有人故意地隐藏了关于天凤女的一切情报。
无友元缄默了一小会,而后叹了口气,走到桌旁,伸手拿起那块已经红光消逝的血红石头,将石头轻轻放置在容素面前。
“在五十年前,中洲不过是一个小城。没有北洲和东洲那样,是大国。中洲以前叫做中红城。小城在两个大国之间苟延残喘,伏小做低。”
“当时的帝君,还是一个无法堪担大任之人,不过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那时的中红城民不聊生,百姓哀怨满城。东洲北洲对中红城虎视眈眈,也接连起了不少战役,中红城也不过是勉强维持。”
无友元说到这里,眼里满溢着对当时的情形抱着不平和难以掩盖的怒怼。
仿佛过往的画面,在无友元的心目中就像是无法尘封的悲凉画卷一样,每一笔尽是他对那些事情的不甘和遗憾。
“后来,中红城来了一位才艺双全的女子,她不仅武艺高强,且拥有着绝佳的才智,甚至还会绝妙的医术。她拯救了满目疮痍又残败不堪的中红城。她名为天翎。”
“无氏祖册上,还记录着这样一段描述天翎的话。明睿如龙,星眸似火,右臂生凤,血红如阳。”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沈裴清开了口。
“在城洲历史录里,的确有对中洲的第一任天凤女的记载。天凤女骁勇善战,助曾经一蹶不振且一片狼藉的中红城一举成为了三个城洲里第三城洲。”
沈裴清熟读各洲的册录记载,他所言应该不虚。
“沈大皇子所言不错,天翎大人的丰功伟绩是永记史册的。天凤女大人的职责便是为中洲指向辉煌之路,天翎大人所留下的仪式石便是用来验证历代天凤女大人的证明。”
无友元用十分虔诚且认真的口吻对她说:“容素大人,我们的新天凤女大人,请你接受我们最真诚的朝拜!”
说完,无友元和无须子再次对她跪地参拜。
容素低头看着他们,想了想,转过身,看向沈裴清说:“阿清,你过来,帮我撩起我后面的头发。”
这一举动令他们三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目光,不过沈裴清还是走过去,按照她的话伸手过去,且浅声说:“那我失礼了。”
话毕,他微凉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她细长柔软的乌发,缓缓撩起。
“你拉下我后面的衣服。”
此话一出,沈裴清手指微微僵住,耳根微红,眉头隆起,不自觉带着一丝不悦:“为何?”
哪来那么多为何?容素吧唧地抿了下嘴唇,侧脸看了眼似乎有点黑沉的脸庞:“帮我看看我的后背是不是有一个红色的印记。”
闻言,沈裴清微愣,心里倒是舒服了点,视线轻飘飘的快速睨了一眼无友元他们师徒,他不爽有其他男人看到她的任何地方。
他轻轻扒拉了下她身后的衣服,那露出的白皙如雪的肌肤,无疑对于他来说是最大的诱惑,按捺住不断激动的心跳,快速看了一眼她的后背。
一个有成年男子大拇指一般大小的血红印记十分显眼地刻在她那如玉的肌肤上。
血红印记的形状犹如展翅翱翔的凤凰,幽邃明亮,似乎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势,姿态傲然,上面在日光的折射下,好似正绽放着夺目又璀璨的光芒,仿佛拥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
看着这个凤凰血印,沈裴清的眼中涌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目光愣怔了一会,他连忙将她身后的衣服拉上。
面对无友元师徒的瞩目,他表情肃穆:“是不是每一任的天凤女身上都会有一枚凤凰血印?”
无须子闻言,难掩激动之色,浑身都在颤抖,声音更是因为兴奋而变得略微沙哑:“没错!历代天凤女,背负着凤凰血印,实乃天命所归,是引导中洲走向繁荣的征兆!容素大人!你是我们中洲新的希望!”
话音未落,周遭忽起微风,草木摇曳发出了飒飒作响的声音,似乎在映照着将要来到的新变化。
无友元与无须子挺直着身子,他们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对容素的崇拜和敬畏。
因无友元和无须子再三确认了容素就是他们要找的天凤女,所以无友元命无须子立马起程前往中洲,将此消息带给中洲皇帝,并押送容莹心一同回去接受惩处。
无须子刚出门,突然就跑来了一个侍从,表情惊慌。
“大人!不好了!地牢失火,然后容莹心死了!”
“你说什么!”无须子惊骇,看向了无友元,无友元表情冷肃。
“快些去看看!”
容素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心里流转着难以置信,容莹心死了?怎么会?
随后他们一行人跟着侍从的脚步来到了地牢之中。
一股熏天的刺鼻焦味,弥漫了整个地牢。
现在的地牢显然已经变成了火海后的废墟,周遭皆是火烧后的残骸,狼藉一片,被火烧毁的漆黑木骸,漫上了一层灰炭的墙壁......
此时,两个侍从抬着一个担架从一旁走来。
担架上面的人已然被火烧得面目全非,难以辨别真容,那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说明生前遭受了无比痛苦的经历。
容素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担架上面的身影,无论是身材,还是衣物,无一不是容莹心的,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很难相信这个女人就这样死在了火海之中。
“回禀大人们。属下已经审查过,此人的确是容莹心无疑。”一位侍从恭敬地对着他们低头汇报。
无须子厌恶着容莹心,闻言就啧了一声:“算她死得快,不然等着她的也是无尽的折磨拷问。”
无友元对容莹心就这样死了,没有什么表情,对着侍从挥手:“找个地方葬了便是。好了,须子,你先起程回中洲禀告陛下。我之后再和容素大人前往中洲。”
“是的。师父。”无须子拱手行礼,没有异议就转身安排那些侍从收拾地牢,接着就离开了此地。
现在突然发生的事情,容素还没有很好消化,容莹心死了,她真的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身份,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前世来不及做的梦一样。
她都有点不真切的感觉。
从小院落离开,沈裴清就发现容素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不由担心起来,脚步停下来,看着她,可见她没有发现他停下来,还在往前走。
“小素。容莹心死了,难道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吗?或者,你还有其他心事?”
闻言,容素错愕,停下来,侧身转眼才发现沈裴清已经和她有一段距离,她看着沈裴清那双带着对她关心的眼睛,沉默了下,摇了摇头。
她不愿说,还是到现在都依旧无法信任他?
沈裴清心里颇有几分难以言说的难受,上前走了几步,来到她身旁,目光看向四周微微摇摆的草木花丛,用轻淡又带着清冷的嗓音说:
“如果有一日,沈枫宇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或许我也有可能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个和自己相斗了多年的敌人,无缘无故地消失,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以此来走的,有一日目标没有了,也许会很空虚,也许会很奇怪。”
容素听了这话,望着沈裴清,心里有说不出的悸动,只是没想到他能看出她的纷扰。
可仔细一想,他能理解似乎也不奇怪,毕竟她和他都有一个敌人,都有复仇的目标。
只不过现在她的目标完成了,就好像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重大的包袱突然被卸下来,会有点不习惯。
沈裴清忽而转过来,眼神凝视着她,语气清淡有力:“这个目标没有了,那就试着找另一个目标吧,你的人生不该只为了向容莹心报仇而活着的。”
话音未落,四周的草木在微风的干扰下,不断摇曳舞动,那发出的声音伴随着他清冷的嗓音一直蔓延走入了她的心间。
那一瞬,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清明感觉,好像困扰在这一刻都不见了。
是啊,她的目标不应该只有向容莹心复仇,她应该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人生漫漫,若只有一个目标,那她的人生岂不是浪费了,且容莹心这个人其实一开始就不值得她去浪费时间报仇才是。
想通之后,容素嘴角不禁轻轻上扬,笑了笑。
沈裴清见她终于摆脱了烦恼,露出了微笑,也不由随着她的笑容而上翘了唇角。
风缓缓拂过,将他们两人飘荡的发丝轻轻缠绕了一瞬,这之间已然弥漫着些许无法说明的氛围。
“那你呢?”容素第一次对沈裴清有了想要深刻了解他的心思,看向他,浅声询问,“你能和我说出这番话,那说明你的目标不应该只有对付沈枫宇吧?”
不然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她默默在心里面说着这话。
沈裴清就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心声一样,浅浅抿唇一笑,负手而立地眺望远处:“向沈枫宇复仇是其一,可我最终为的不是复仇,我想要的是北洲百姓安居乐业,北洲基业可以永盛不衰。或者是天下的太平。”
“北洲落在沈枫宇这样野心勃勃,且功利心过重,甚至残暴不仁,不择手段的人手上,只会落得一个百姓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下场。”
“不希望看见北洲会变成这样。亦不想看见天下变成这样。”
沈裴清说着这些话时,那双黑眸里面尽是对他口中所说的场面而感到悲哀和难过,还有淡淡的忧虑,似乎在怕那些情形当真会出现在他面前。
从来没想到她会从沈裴清这个冷心冷肺又冷酷的男人口中说出这番言辞,他的志向和抱负远大得令她不得不钦佩。
其实说不定,这样的抱负从他一出生就有了,毕竟他曾经可是北洲太子。
奈何命运弄人,他被自己亲弟背刺,而蒙上了不白之冤,经脉还被毁坏,落得一个残废下场。
容素这一刻好似能共鸣他所想,前世,她的确经历过被沈枫宇暴戾摧毁过的世界。
当时的三洲,在沈枫宇向两外两洲一城发起战争下,到处哀鸿遍野,人间炼狱也不为过,所见之处都是流离失所、泪眼婆娑的百姓。
“你定能实现你想要的盛世。”她看向了沈裴清,是衷心祝愿他的所愿。
沈裴清闻言,悸动的心淌过了一丝暖流,对上她鼓舞的目光,勾唇浅笑,一切的话语尽在他们彼此的对视之间。
突然,一声着急的呼叫声打破了他们彼此的对望。
“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