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又到淮南伯那里,淮南伯还被关在淮南侯府最大的院子里,不过这院子里却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只是这座宅子里的主子还活着,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这些珍贵的花花草草,已经好几天没人打扫了。院子里的石凳和桌子上,都落满了灰尘。
淮南虽然不是冬季,但这种干燥干燥的气候,反而给人一种萧索之感。
淮南伯呆立在窗口,见顾扬弘走了进来,连头也没抬一下。
顾扬弘也不客气,先把自己调查到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公事公办地问道:“淮南伯,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有没有别的东西?”
淮南伯如梦初醒,微笑道:“过去的事?我很久以前就忘记了。阿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吃药,可我却不知道,我也曾经服下了同样的药丸,当时,我就对自己说,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只可惜,这颗丹药迟早会醒过来,到时候,我就会想起,我并不爱她。”
淮南伯话里带着几分惋惜,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眷恋。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一下,眸光里带着一丝暖意:“这药确实不错,服下后,你在心里安慰自己,让自己相信她是你所爱,让你真正拥有了真正喜欢的人,这种滋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够了!”顾扬弘猛的一拍桌子。
居然还叫他娘亲?心上人?噗!这一代,只有父亲才能叫他母亲!
淮南伯对顾扬弘的举动毫不在意,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你想知道什么?”
顾扬弘深深地叹了一声,再次弯下腰,问:“我母亲真的是在这个水潭里死去的吗?”
淮南伯面露疑惑之色,仿佛忘了什么,道:“阿云在那边,你母亲也在那边,嗯,那边,呵呵,咱们都要去那边了。”
“我母亲的尸体在哪里?有没有被我父亲接回来?”顾扬弘没有在意他重复的话,而是很想知道自己母亲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找到。若是顾扬弘的母亲真是被逼死的,那么顾经也不会将她的尸体送到京城。
“这你就不懂了。你父亲那么没用,他又岂会将你母亲的尸体收走,她就在这儿,你母亲就在这个院子里,所有的大树下,都有她的灰烬,上面刻着她的灵魂。”
顾扬弘将拳头往墙壁上一放,嘴里吐出一个字:“你胡!”
淮南伯忽然扬起唇角,露出一丝优雅的笑容:“你不相信我?不过我可以肯定,她就在我身边。有她在,我这辈子都不会走出淮南。
顾扬弘嗤笑一声:“难道你还打算一辈子留在淮南不成?我调查你,不但关系到我父母,还有你叛国的证据,你觉得你还能这么逍遥自在?将你带回京城,生死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淮南伯古井不波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他抓住桌角,咬牙切齿地说道:“哈哈,你觉得我还能再进京?我要杀了那个该死的皇帝!你可知你母亲当初自杀,并非完全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救她,她明明可以离开淮南,但被那个狗日的皇上到处寻仇,只能来我们家避难。你居然叫他爹,他就是害死你母亲的凶手!”
顾扬弘不以为然:“我从不在乎一个人的看法,我在乎的是自己的看法。”皇帝虽然怀疑顾扬弘,可是就算是自己的父亲,又怎么会没有怀疑呢?
顾扬弘很清楚,皇帝对顾扬弘有多好。
李玉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跟在顾扬弘的身后,对顾扬弘说的话,她都很认同。
淮南伯见二人心意相通,不由心头一酸。
当初,顾扬弘的父母也是如此,什么都不用说,光是往那一站,就已经是天作之合,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不是情侣。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友谊。
就如同李玉金现在对顾扬弘的态度一样,她完全相信,当初顾扬弘的母亲也是这样看着顾扬弘的父亲的。
淮南伯微怔,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这么多年来,自己对顾扬弘母亲的爱,究竟是对顾扬弘母亲的爱,还是对自己母亲对古静的爱?
“哈哈,扬儿,顾扬弘,你还不认识吗?最后,是我的失误,让事情变成了这样。”
淮南伯忽的笑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顾扬弘瞪了他一眼,总觉得他随时都会暴走。
“归根结底,还是我的行为不对!我哪里有什么不对,你母亲这么漂亮的姑娘,谁能抵挡得住?就算你父亲是皇帝,那也不算什么。他能不心动吗?没有人不喜欢你的母亲。”淮南伯目中闪过一丝狠毒。
他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相信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试问天下间,谁能不对她产生好感,对她产生好感?
“所以顾扬弘的母亲才会嫁给顾扬弘的父亲,你和皇帝都不了解她,也不可能得到她的真心。”
这时,旁边始终没有说话的李玉金出声。听着那些人说起自己的长辈,竟然是如此直爽的女子,她的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是你自己不懂吧,顾扬弘他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没有多有钱,她都不管。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她只是想要一个人,对她好,对她好,对她好。你做了什么?这是不可能的。”
李玉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石头,砸在了淮南王的心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淮南王觉得李玉金说得有道理,为了让自己臣服,她可能会把自己推倒,他之所以会杀了自己的女儿,完全是出于对心爱之人的疼爱,而不是出于私心。
“不,程二姐,就算你见到了顾扬弘的母亲,又娶了这么多的小妾和侍妾,你以为你这辈子都只想和她在一起吗?”
李玉金心中暗笑,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愿望是美好的,可就是不能保持贞洁。他和一个崇拜顾扬弘的母亲在一起,却和另一个女子同床共枕。这也太丢人了吧?
“顾扬弘的父亲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我可以肯定,如果我是顾扬弘的母亲,我一定会嫁给他父亲。自己的父亲刚刚名动京城,就可以因为顾扬弘的母亲抛弃一切,远走他乡,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从一开始,我就爱上了她,为她付出了生命,换作是我,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李玉金真的明白,为何这位长辈明明天赋异禀,却偏偏要选顾扬弘的父亲,结果顾扬弘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她也没能再继续下去了。
身为一个来自于现代的女人,她能对一个古代的男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说明她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很深。
可怜的顾扬弘,两个感情第一的人,最后都死在了地狱里,而不是和顾扬弘在一起。
淮南伯听了李玉金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李玉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淮南伯望着顾扬弘和李玉金离开的身影,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
李玉金和顾扬弘一起,见到了淮南一大家闺秀的淮南侯夫人程若云。
程若云经历了这件事后,整个人都变得虚弱了许多,在淮南伯的悉心照顾下,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可是,可能是这段时间没吃过药的缘故,程若云的记忆一天比一天苍白,到了后来,她已经从一个年轻的女子,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女子。
她正襟危坐,看到顾扬弘和李玉金走了过来,微微一笑。她的笑容,甚至比孩子们的笑容还要纯粹,只是她的笑容看起来很是艰难,弯起的唇角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她朝李玉金和顾扬弘招了招手,“孩子,你来这边。”
她抬起这两天变得瘦骨嶙峋的双手,上面青筋毕露,李玉金拉着她的手,见淮南伯夫人满意地笑了笑。
她伸手捂住李玉金的手背,目光似笑非笑地望向顾扬弘。我见过杨儿的父母,也是这般模样。”
李玉金知道,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因为外表,而是因为两人的关系。一个嘻嘻哈哈,一个吵吵闹闹。
李玉金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涩,顾扬弘的目光则落在了淮南伯夫人的脸上。
虽然明知道母亲已经死了,但淮南伯夫人与母亲的容貌,却是无法否定的。
而且这些年来,她一直被淮南伯带在身边,虽然淮南博夫人对她还是有一定影响的,可是现在,她的言行举止,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让人觉得,她和顾扬弘的母亲,并没有什么区别。
注意到顾宏扬的视线,淮南伯夫人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她朝顾宏扬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虽然没有亲身参与过那件事,但这件事跟我脱不了干系,我也查到了很多东西,如果你愿意,今天就认我这个母亲。你有没有想要知道的,尽管说。”
顾扬弘微微一怔,他的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再说了,他母亲的尸体有没有被他父亲带走,他也不知道。
顾扬弘犹豫了许久,忽然一把抓住李玉金,带着李玉金一起跪倒在地,在淮南伯夫人面前道:“娘,娘,如果你能感受到这一点,我就在这里为你作证,你的儿子顾扬弘,他已经有了他最喜欢的女儿,这辈子,我都会好好保护她,陪在她身边。”
这是父亲对母亲说的,也是对李玉金说的。
这话一出,顾扬弘顿时没了之前的拘束,这些日子,他一直心神不宁,做梦都想对母亲说:“母亲,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过日子的,我有我喜欢的女儿,我会为她成长。”
说着,他牵着李玉金的手,向淮南伯夫人行了一礼,道:“我这里的姑娘很珍贵,是我生平仅遇的最好的姑娘。以前太后待我不错,替我看过不少女子,却一个也看不上。现在我有了心上人,你就不用担心了。”
顾扬弘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此时却是一脸的羞涩。李玉金的双手被他紧紧握着,无法移动分毫,不过这种感觉却让她心安,心跳加速。
淮南伯夫人微微一笑,目光落在顾扬弘和李玉金身上,心中却是乐开了花。顺手取下一只镯子。
这镯子是用白色的玉石做的,自从生病以来,她就一直没有穿自己的衣服,都是在那坏人的监视下,才会穿上的。
唯独这条玉镯,是她从小戴着的,后来被那个男人养大了,就再也没有取下过,直到最近,她突然变瘦了,才重新戴上。
“现在能取下,说明这镯子与你有缘分,不要拒绝,这是我父母的一片好心,令人敬佩。”淮南伯夫性情温柔,说话也很温柔,让人听了很舒服。
李玉金对顾扬弘使了个眼色,顾扬弘微微一笑,李玉便带着金边,让淮南伯夫人把那只白玉镯子给她带上。
淮南伯夫人微微一笑,将镯子重新套在李玉金的手腕上,然后垂下了手。
他强忍着疼痛,道:“嗯,这才对,你真是个好孩子。咳……”
说着说着,她就剧烈的咳嗽了一声,仿佛说出这两个字,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李玉金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淮南伯夫人的脸色不太好,淮南伯夫人安慰她:“乖,我自己清楚,这些年被毒药侵蚀,身体早就垮了。这镯子,就是我替扬儿母亲送给你的礼物,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顾扬弘声音带着哭腔:“太太,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我去请最厉害的医生,肯定可以把您的病治好!”
淮南伯夫人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孩子,我一直被你母亲压着。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自由的女子,一个人过自己的人生。我自己都不愿意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请不要阻止我。我唯一的请求就是,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徐天明,别让他继续害人。”
顾扬弘颔首:“太太,你就不用担心了,淮南伯这样道貌岸然,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肯定不会让他继续为非作歹。”
淮南伯夫人闻言,似笑非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等她把手从脸上移开,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湿透了。你刚刚做的,只是错了一点。”
淮南伯夫人神智本就不够清明,此时说出这番话,怕也是回光返照,因此不管顾扬弘和李玉金如何劝说,她也要坚持到底。
顾扬弘和李玉金一到淮南,淮南伯就得到了他的情报,两人的见面,虽然不可能是故意的,但也不可能是巧合。
顾扬弘与李玉金刚到淮南伯府时,服侍他们的丫鬟,就是不小心放走了淮南伯的妻子,惊动了她,引起了她的怀疑,这才被责罚的。
淮南伯夫人常年服药,精力并不旺盛,跟木偶似的,该干嘛干嘛,该干嘛干嘛。
她从侍卫的包围中逃出来,来到大厅,见到李玉金和顾扬弘,便知道她是醒着的,恢复了神智。
淮南伯自然不能容忍,直接把那名侍女给杀了。
后来有一天,李玉金见淮南侯府的人一大早就急匆匆地往外跑,一脸的疑惑,李玉金等人也在,她一时大意,没能及时将这些人的尸体清理干净。
新来的丫鬟,也就是李玉金的姐姐,她被判了死刑,心中恼怒,特意喂了淮南伯夫人一口解药,却没想到,这药里还有一种有毒的东西。
她想让淮南伯夫人醒悟过来,破坏淮南伯的计划,却又对淮南伯夫妇恨之入骨,这才让她下了毒。
可顾扬弘和李玉金却是清白的,见李玉金也要去拿,她就按耐不住,直接把李玉金的胳膊给掰断了。
然后她就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做到了,既然死定了,那就趁机去杀了李玉金。
事实上,她并没有要杀死李玉金的意思,否则她也不会躲到李玉金身边,一剑捅在毫无准备的李玉金身上了。
她只希望李玉金能把她带到衙门,好让她不被淮南伯暗害,而是像她妹妹那样,从淮南郡王府悄然失踪。
李玉金也被吓了一跳,这个世界上哪有不凶险的?
顾扬弘听到这话,不自觉的抓住了李玉金的小手,仿佛要感受一下她身上的温度,他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母亲的遗体,我还需要向你请教一句话。”
当初顾经为了将顾扬弘从淮南解救出来,便没有来得及给顾扬弘母亲下葬。难不成,这宅子里,真有顾扬弘母亲的尸体?
淮南伯夫人并不惊讶,道:“我也正有此意。”
顾扬弘的父亲是真的拿不定主意要将顾扬弘母亲的尸骨带出来,所以才急匆匆地离开了淮南。直到皇帝驾临,淮南伯掠走了顾扬弘母亲的遗体,将其火化,然后将其火化,送了回来。
因此,皇帝十分确定顾扬弘的母亲的确是死了,因此对顾扬弘十分的疼爱,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义子。
不过,皇帝对淮南伯并不怎么友好,虽然不会对淮南伯下手,但也不会让淮南的运输受到影响。淮南能走海路,所以能做到这一点。
皇帝仍在减免淮南的税收,让淮南伯拥有自己的军队,淮南伯这个痴情的男人,最终还是对这个皇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皇帝此举,原本是要逼迫淮南伯谋逆,奈何淮南伯临朝之时,尚无足够的力量发动进攻。直到现在,皇帝陛下才带着淮南,在西北大闹一场的时候,一举拿下了这场战争。
无论是皇帝还是先帝,都清楚淮南王这种地位与名望,除非犯下滔天大错,否则很难治他的罪,还不如留着他,等他长大了再杀。
………………
李玉金出了淮南伯夫人的院子,向顾扬弘问道:“难道皇帝真是这么认为的?这么说,淮南伯能在淮南享有如此高的声望,也是皇帝有意为之?!”
顾扬弘点了点头,他知道李玉金肯定是不会理解的,所以才会这么着急,不过,他也能理解父亲当初为何要把母亲接出京了。
他们都很强,但是有些东西,他们真的不懂。
“这是当然,京中有皇帝的禁军,外有朝廷的钦差,更有明里暗里的金衣卫,没有皇帝的眼睛,谁敢在皇帝面前捣乱,就是自寻死路。”
顾扬弘对于先帝和皇帝都是极为佩服的,更是与他们有过直接的联系,对于他们的行事风格自然是一清二楚。
因此,他很清楚如何安抚他们的情绪。
李玉金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在算计着她,她想要回到乡下去,不过最终她只是轻轻的碰了碰顾扬弘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你就和我一起周游世界,去每一个城市,了解每一道菜的制作方法!”
顾扬弘嘿嘿一笑,他看到了李玉金眼中的光彩,那份善良与勇敢,就像是天空中的一颗璀璨的星辰。
他要保护这个光明。
把淮南伯家的事情安排妥当,接下来就是为淮南伯夫人寻来的郎中。不过,到了正月,医生就很难找到了,就算是医生,也得关门回家过年了。
护卫们来了,跟顾扬弘说了一声,便让顾扬弘带着他们往淮南府的方向走,由胡先生带着。毕竟,顾扬弘已经把罪证交给了胡先生,剩下的交给胡先生处理。
此人虽无大成就,却与淮南伯在淮南合作了这么多年,顾扬弘并不在意给他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这些护卫的工作还是很有效率的,顾扬弘看了看,发现这些人之中,有几个是和陆远行一起来的。那些金衣卫都是狠角色,不管多难的案子,他们都能说出来。
顾扬弘和李玉金从京城到淮南,都没有休息过。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淮南伯的真实身份也被揭穿。
年关将至,金衣卫与护卫已经把案子调查得七七八八,淮南伯爵就要被送到京城去了。
顾扬弘挥了挥手:“都散了,告诉陛下,本王感冒了,要在府中休息一段时间。”
几个护卫见顾扬弘脸色通红,精神奕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扬弘只好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咳咳,瞧,感冒了。”
众护卫:???
正要继续劝说,却听陆远道:“王爷的确是着凉了,王爷,还望王爷留在淮南静养,顺便照顾一下淮南府。”
顾扬弘瞥了那名护卫一眼,心道,陆远行这小子,还真是会训人,懂得察言观色。
其他护卫们也都明白,眼前这位可是金衣卫,金衣卫发话了,哪有人不听从?而且大部分人都是住在京城的,现在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国过年了,自然是欣然接受了顾扬弘的邀请。
淮南伯夫人本应随淮南伯入京,但顾扬弘是假的,淮南伯夫人却是假的,现在躺在病床上,说句话都要费劲。
顾扬弘之所以要留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他对宫中的新年仪式有些厌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希望能在淮南伯夫人身边度过这一年。
护卫一退,顾扬弘和李玉金两个人便悠闲地度过了这一天。
淮南伯爵的下人被带走,打发回去,只留下了一些打扫和看守的下人。
李玉金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厨子,每天早晨,李玉金都会给她准备早饭。
淮南伯夫人这些年一直是个傻子,什么都往她嘴里塞,所以她的胃口很差,很少能尝到肉和肉。
李玉金便煮些杂粮豆奶,或是煮些软烂的豆花,来哄骗淮南伯夫人。
清晨时分,淮南伯夫人在丫鬟们的照顾下,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时不时被人搀扶着到园子里走走。
李玉金是个坐不住的人,她带着顾扬弘,在淮南的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将淮南所有的小吃都尝了一遍。
淮南临海,饮食与北方大不相同,比如刚捕到的鱼肉,根本不需要煮,只需要用一把很尖的刀,蘸着特殊的酱汁,就能生吃,味道绝佳。
由于这是一种特殊的酱油,所以李玉金特意跑到那个卖酱的老头那里,老头住在海滨,所以在酿造的过程中,会放很多的海藻和虾米。
好说歹说,才从大爷手里弄到三罐大酱,李玉金高兴的跟顾扬弘说:“你知不知道,这就是极品的海鲜酱,颜色鲜亮,口感又香又浓,回家后配上一块白豆腐,简直就是人间极品。”
李玉金是知道顾扬弘对食物的口味很挑剔的,李玉金和顾扬弘做的菜虽然美味,但味道却很不错。
另外,他还做了一份蚝烙,用牡蛎挖了一块,然后用鸡蛋和面粉包了起来,放在油锅里炸开,外焦里嫩,里面是鲜嫩多汁的牡蛎,很是美味。
也有制作方法独特的,用铁板烤的乌贼肉,软嫩有嚼劲。
一切都很顺利,只有少数几个站在淮南伯这边的人,在得知顾扬弘与淮南伯再被判刑有关后,虽然不能直接动手,但也会暗中使绊子。
比如有一条路被浇了油,马车在上面一踩就会滑倒,也有可能是茶肆里的凳子,一条腿一瘸一拐,还有一种鸽子,跑到哪里都不去,非要在顾扬弘身上撒尿。
但是顾扬弘却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大魔头,吃过一次亏,就绝对不会再吃两次亏,而且还会连累其他人。
两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两个人的凳子,顾扬弘从李玉金手里抢过一袋胡椒,往那人的茶杯里一放,然后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那人顿时急了,一饮而尽。
顾扬弘哈哈一笑,带着李玉金离开了。
而鸽子,顾扬弘都会处理掉,然后交给李玉金,让他去做烤鸽子,虽然没有小鸽子好吃,但个头大,顾扬弘一个人就能吃两只。
久而久之,顾扬弘在淮南声名鹊起,成为淮南人人喊打的大魔头。
李玉金对他也很是欣赏:“你在京城的名气,就是这么大吗?”
虽然她讨厌自己,但是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顾扬弘。
顾扬弘摸了摸鼻子:“我的名头,还轮不到我动手。”
她在李玉金耳边说:“可京里的老头子们,总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只扣了三成,他们就会把十成还给我,这样我就能从皇帝那儿拿到银子了。”
李玉金哈哈大笑:“真的假的?”
“好,有什么不可以的,你看,他们从波斯买了不少碗口莲,根本种不出来,我去了一次,只摘了他们的一些,还说他们的碗口莲花也被我拿走了。”
“对了,我觉得曾大帅家里的那两只狼挺好的,我就跟它们玩了玩,结果一只母狼怀孕了,被关在笼子里好几个月了,小狼都没出生,也不是我吓到了它们。”
李玉金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顾扬弘的手在她面前挥了几下,然后回过神来:“你是不是被吓到了,害怕了?”
李玉金嘿嘿一笑:“那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如果我告诉你,你会不会害怕我?”
李玉金上辈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中二年级的时候,她和父母吵架,晚上和朋友出去工作,结果被一个骗子给坑了,她将所有的饭菜都丢下了楼,下面的人看到有人在砸自己的东西,就报了警。
上了中学,李玉金的班级里有一个很好说话的男孩,被学长们欺负了,李玉金就和其他同学去揍了他一顿,为此他还被送到了警局,后来李先生连夜赶到,才将他救了回来。
李玉金越想越觉得可笑,她之前还像个 UFo一样冲来冲去,现在却像个乖宝宝一样。
顾扬弘也很感兴趣:“如果我能到你的地方,那该多好。”
李玉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个世界,你是怎么称呼自己的?”
“叫什么?”他看了一眼,问道。
“喂,熊孩!呵呵呵”
顾扬弘一头雾水,但他知道自己来淮南是个正确的选择,看到李玉金开心,顾扬弘也跟着开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归属感,以前虽然不差,但是却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和自己最亲的人走的那么近。
他的妹妹,是先帝的后人,所以,这一代,都不能进京,也不能进宫。
太后跟皇上,都是他的老熟人,只是这种老交情,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欢乐。
先皇看中的是自己的母亲,而不是自己的母亲。先皇的母亲去世后,她还没有等到先皇的忏悔。
他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就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
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都不假。他从不怕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只要能好好生活,哪怕是死亡,他也不会去想那么多。
不过这一次,他却有了一个叫阿金的人。
别人怎么看他,他都可以不在意,可是阿金却不能像他这样,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他要为阿金一个明媒正妻的大婚,自然要在战场上争点战功,争取更多的战功。
十二月的时候,李玉金带着一堆海鲜回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
淮南侯府如今只有三口人,顾扬弘对做饭一窍不通,程若云身体不适,李玉金也是如此。
“来,帮我生火。”李玉金一把将顾扬弘拽了过来。
顾扬弘挑了挑眉:“李家娘说的可是真的?”
李玉金握着烧火棍,有节奏地敲打着手掌:“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扬弘立刻缩回身子,老老实实地在灶台旁蹲下,仰着脑袋,一副请教的模样:“李家娘总得跟我说说,这把火烧得怎样,用多大劲才行。”
李玉金也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用火石指着他道:“你可以用干草当燃料,找到火的时候,把它扔进去,你可以往里面加点干草,这样就能让火更旺了,最后,你就把木柴扔进去了。”
李玉金小心翼翼地指点着,以掩盖她根本不会做饭的事实,顾扬弘一脸严肃,可是当李玉金刚转过身,看到灶台上的火光时,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冬天的火炉很暖和,李玉钱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水,清晨用过的露水也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让顾扬弘忍不住浮想联翩。
李玉金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转头问他:“学会了么?”
可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却发现顾扬弘已经闭上了双眼,李玉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我让你学的,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顾扬弘一把抓住李玉金的双手,眼神里带着几分威胁,李玉金想要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夺回来,可是他的动作并没有成功。
“放开我!”
顾扬弘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将李玉金往自己身边靠了靠,李玉金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灶台上的火焰熏得,也不是被顾扬弘那张迷人的脸给迷住了。
“阿金,十六了吗?”顾扬弘凑到李玉金身边,在她的手心亲了一口。
李玉金羞得满脸通红,拼命地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身上拿开,只觉得手心里软绵绵的,虽然没有任何感觉,但还是让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快逃!这里的温度很高,很容易让人产生欲望。
顾扬弘起身跟在李玉金身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抱在了怀中。
“你怎么走了?”
李玉金怒目而视:“你拽我|干嘛?”
顾扬弘见她一副等着自己的样子,撅起了嘴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的发抖,就知道她是真的很担心。
李玉金平日里胆子很大,哪怕在皇宫里饿着肚子,她也不会跟皇上顶嘴,可此时,她却左右张望着,却没有去看顾扬弘。
“阿金,咱们这次回到京城,就请皇帝给咱们定亲!”有了这次在淮南立下大功,再加上这次清理淮南的功绩,皇帝肯定不会反对。
李玉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觉得自己有现代的精神,应该不会在意那些繁琐的手续,甚至还骗穆梓彤签订了一份虚假的协议,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可是,既然她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么,她就有一种冲动,想要和这个男人建立更多的关系。
希望得到承认,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他们在一起。
“嗯!”李玉金听到顾扬弘的问话,用力的点了点头。
“可是,那门亲事还在慕子彤手里,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李玉金拉拉顾扬弘的袖子,还是有点不放心。
顾扬弘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给他一张假的婚书,就当是给他的礼物。”
李玉金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到顾扬弘的动作,他的大手在李玉金的后背上游走着,李玉金的背影挺拔而挺拔。
顾扬弘的手指在脊椎骨上轻轻的滑了一下,然后从左滑到了右滑。
李玉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两条腿都有点发软,李玉金脸色一变,赶紧拉着顾扬弘的手臂。
她挣扎着爬起来,有点尴尬:“放开我。”
顾扬弘这个小魔头很久没有这么冲动了,现在终于明白了淮南伯夫人的意思,他把李玉金当成了自己的妻子,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走一趟手续。
她死皮赖脸的抓住李玉金的胳膊:“阿金,你也知道,我已经受够了,我担心我会把事情搞砸的。
李玉金被他按住了双手,眼中却没有丝毫惧色,因为她知道,这家伙的脸,就像是十二座城市的城墙一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狠狠地踹一口。
“好啊!让你胡思乱想!”
顾扬弘疼得鼻子都疼了:“阿金,我们现在都结婚了,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可我们都知道了,你想让我再忍受下去?”
李玉金俏脸一红:“你之前不也是这样?”
顾扬弘更是冤枉:“我以为我们是明媒正嫁,经过父母的同意,我就把孩子生下来了,这才忍了下来。你看看,像我这种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王子,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而保持贞洁呢?”
顾扬弘的愤怒,就像是李玉金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却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让他心疼不已。
李玉金想想,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火了,她生性大大咧咧,把爱情当成了爱情,可是,在这个地方,那些牵着手就要嫁人的女孩,每天都要跟着顾扬弘出去玩,却一点机会都没有。
“呃,你想要我给你什么?”
顾扬弘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嘿嘿一笑:“要不,我亲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