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
是万桉桉现在唯一的念头。
她必须在伤口没有恶化之前走出去,而且是能走多远走多远,她不能保证陆姝云就此会否放过她,她只能尽可能地远离。
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环顾四周。
即便她再不愿意却也只能往附近唯一的城镇处走,想到可能碰到陆姝云派来搜寻的人,她一狠心直接抓起砂石使劲往脸颊上揉搓,直到火辣辣的感觉传来……
她才拖着残腿慢慢往外爬。
鲜血汩汩地染红了身下的沙子,形成一条蜿蜒不屈的血色轨迹,在冰冷无情的天幕之下隐藏着幽幽的猩红。
万桉桉不知道。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陆昭一直跟着她爬行路径缓缓而行,确认她不会这么倒下之后才面无表情地回去“领罚”。
按照陆姝云的脾气,他没有找到万桉桉人或者尸体,至少是五十鞭。
可那又怎么样?
五十鞭而已。
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次。
陆姝云不会还以为他是那个受罚后只会哭着求原谅,会在她一瓶金疮药面前不停反省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的愚蠢少年?
呵……
天蒙蒙亮的时候,陆昭面无表情的从地牢走出来,若不是他脸白的像纸一样,或许没人能发现他刚经历过什么。
照例是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哦,这次还多了一句话,靖安侯不日亲自过来迎双胞胎,他要提前准备好。
陆昭缓缓抚上心口,异样的刺痛感提醒着他身为人父最后一丝仁慈。
罢了。
总归是他创造了她们。
于是,他给了姐妹三个选项,“安分地入侯府后院,杀了靖安侯,或者逃婚。”
姐姐陆蓁蓁捧着绣棚笑弯了眉眼,一张芙蓉面仿若刚出水般让人心生荡漾,她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们如果杀了他或者逃了,您怎么办?”
“这不该你们操心,是我欠你们的。”
妹妹陆夭夭也适时的开口,语气更多的是无奈,“您欠我们什么?是把我们带来这世上?还是锦衣玉食的养着我们十五年?”
陆昭蹙眉,“你们该知道……”
陆蓁蓁:“我们知道,本来被送过去的该是表姐,您放了她。”
“既然知道,就该……”
陆夭夭:“该恨您吗?”
陆昭不说话了,他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姐妹俩却无奈的对视一眼,姐姐从柜子里拿出上好的金疮药和布条,妹妹则去八宝阁上取来最烈的桃花醉……
满是伤口的脊背被烈酒浇过,饶是面无表情惯了的陆昭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父亲,你我都清楚,即便表姐被送过去,那女人也不会放过我们。这副身子给谁不是给,比起姐姐嫁的那人,最起码靖安侯年轻俊俏些。倒是您……已经不年轻了,别再这么不管不顾的伤自己。”
“是啊,您说您怎么这么多年就学不会阳奉阴违呢?装病会不会呀?您就说不忍爱女出嫁心中惶惶然……至少月余,那女人应该不会来烦你了。”
陆昭哑然。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小到大,他极少接受他人的善意。
还记得上次心疼他的那个管家已经被打成了一摊肉泥,他亲自监刑。还有陪他长大的乳母,被数人凌辱后剜下双乳,偏偏又呈给他看……
思及此。
他冷了脸色。
陆蓁蓁却没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把人往门口推了推,“父亲,早些休息。”
陆夭夭也凑过来,“是啊,父亲,如果您实在闲得慌,不如替我们姐妹二人找那女人要点媚香?”
陆昭皱眉,“你们……”
“放心,我们没那么傻,那东西配点别的可是能让靖安侯……”
“好了!”陆蓁蓁打断妹妹的话,仍旧笑着把人往外推,“您什么都不用管,总归您的女儿不会让您失望就是。”
陆昭就这么被推出门外。
房间内的烛火熄灭前,噼里啪啦地响起瓷器桌椅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女子越来越大的呜呜哭噎。
若不是他刚才就在房内,还真信了这两个丫头因为要去靖安侯府而难过崩溃。
或许难过也有的,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墙角的身影凭空而出。
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根本看不清五官神色,可那双如死水般的眼却像勾魂无常锁在他的咽喉,根本无法挣脱。
陆昭自嘲的扯扯嘴角,“都办妥了。”
话音刚落,影子凭空消失。
屋内的哭声和打砸声还在继续,他又站着听了会儿才撩开袍子往回走。
这样,陆姝云应该就能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