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一段时日,魏昭频频出门。
虞听晚时常早上醒后不见他的身影,天快黑了才回来。
她没说什么。
卫守忠和慧娘也没说什么。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至一场绵绵春雨后。
傍晚时分,虞听晚正陪着慧娘包饺子。
猪肉白菜馅儿,还有香菇虾仁馅儿。里头放了刚炸好剁碎了的猪油渣。
别提有多香。
“眼瞅着过些时日就要科考了,书院的山长亲自过来把孙老夫子请去坐镇。”
慧娘温声:“我听你赵夫子的意思是让咱们阿俞也下一回考场,自不求他能考出什么,但提前去熟悉熟悉也好的。”
“这段时日想必都辛苦累人。”
“你赵婶子怕孙老夫子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每日都跑去送饭。”
她看了眼之前包好的。
也有不少了。
“不如将这些全给你婶子送去,加上她和囡囡吃也够了,不必再做饭了。”
姑娘正对着手里的面皮较劲。
她不太会包。
所以包起来很丑。
可不想慧娘手巧,包出来圆鼓鼓的,还不会破皮露馅,看着就讨喜。
闻言,她抬眸朝慧娘一笑,又乖又软的。
“好,我这就去和婶子说。”
她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将煮好的饺子,抱着去了隔壁。背影带着欢快。
慧娘看在眼里,却……愁在心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咽了回去。
虞听晚到时,赵娘子都准备烧柴热锅了。得知她的来意后乐了。
“成,那我也偷一回懒。”
她也不做客气:“你娘做的饺子差不了。”
她索性抱起囡囡锁了门。
“我这就拿书院煮去。”
“不然家里煮好,这汤汤水水的可不好带。”
“回头就在书院一道吃了,囡囡一早就说要吃糖葫芦,等回来路上也给你带一串。”
是哄人的语气。
虞听晚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
自从孙老夫子来后,赵娘子就把卫家当亲戚走动了。
甚至,有些时候囡囡有什么,都有她一份。
虞听晚还……拒绝不了这个诱惑:“那我要糖霜多的。”
“山楂要大颗的,小颗的酸。”
还挺会挑。
刚送走赵娘子,虞听晚重新回了卫家。慧娘又包了不少出来。
等饺子做好后,一道下锅煮,等一个个都浮了起来。
虞听晚就去叫卫守忠吃饭了。
卫守忠在侍弄院子里那一小块田。
下了雨,土地湿漉漉的,他手上都是泥。
等洗了后,三人围坐。
虞听晚也不嫌烫,吹了吹正准备咬上一口。
魏昭是这时,从外头回来的。
他这几日神出鬼没,慧娘看到人很是欢喜。
“吃了吗?锅里还有不少,我去给你盛来。”
魏昭眸色沉沉。
他喉结滚动,没有回应。
天色渐沉,又下了一场雨,光线算不得亮堂。他站在门口又遮了大半的光线。
魏昭视线从慧娘身上转移到卫守忠身上,最后落到了虞听晚身上。
他听到自己出声。
有些低哑。
“明儿我得走了。”
这一句话,听着简单,可屋里所有人都知道其代表的意思。
虞听晚手里的汤勺话落。
“砰”的一声巨响。
方才还在慧娘手里的空碗,顷刻间在地上碎成了四瓣。
————
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又下来起来,变得急躁,噼里啪啦落下,惹人生厌。
外头的天黑黝黝的。
慧娘却翻来覆去难眠。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猛地作起来。
卫守忠同样心情沉重。
可看她这样,更不好过。
他却只能苦笑安抚。
“这些时日你也该有所察觉,那孩子只怕身份不简单。咱们是留不住他的。”
“我知当初你把他捡回来,是想把他当做阿郎,骗自己阿郎还活着,可慧娘,他终究不是阿郎。”
屋内没有点灯。
慧娘什么都瞧不见。
她从不后悔救魏昭。
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是真的把他当做儿子养。也做不到狭恩图报非要把人捆在身边。
可,慧娘压出苦楚。
她听到自己喃喃。
“那晚娘呢?”
卫守忠愣住。
对啊。
人走了,晚娘怎么办。
还不等他反应,慧娘就急急下了榻。
对面的房屋,灯火通明。
屋内气氛很低。
姑娘背对着魏昭,一直没说话。
火光小幅度摇曳着,她用簪子拨了拨烛芯。
“是临时做的决定。先前一直寻的故人有了音讯,得去拜访。”
魏昭没法看清虞听晚的神色。
“走了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不出意外,会回上京。”
要做的事很多。
他总不能一直用假死的身份。
也是时候回去了。
虞听晚知道早晚有那么一天,可真正到了又觉得很快。
她压下翻滚的情绪,捏着簪子的手微微泛白:“要收拾包袱行李吗?”
魏昭敛眉,正要出声。
就听外头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很快被拍门声取代。
他收下心绪,过去开门。
是慧娘。
慧娘来的很急,身上都没有披什么外裳。
魏昭拢眉,正欲让她进来,免得染了风寒。
慧娘却是一把攥紧他的手。
魏昭并不喜被外人触碰,便是他母亲顺国公夫人都很少如此亲昵。
可他没挣开。
慧娘语气很急:“孩子,晚娘虽说是我卫家儿媳,可当初我是给你挑的,和她拜堂的也是你,这些时日你二人更是共处一室。”
“我不知你要去哪儿。”
“可晚娘是个好姑娘,更是对你照顾有加,你得承她这份情。”
虞听晚眼儿一颤,没有想到慧娘是为了她来的。
魏昭温声:“我会带她一道走。”
慧娘却没有松口气,一瞬不瞬看着他:“晚娘这些年过的苦,我就要你一句话,带她走了,能不能对她好?”
“你若是能做到,人你带走,我也不盼着什么,你们好就行了。可我就是怕,就怕这孩子在外头,人生地不熟的受了委屈。”
“你瞧这是有出息的人。”
“我只是乡下妇人,见识不多,可知道那些有本事的人多是三妻四妾。你……”
魏昭看她情绪激动,把人扶着坐下:“我不会。”
然后他看慢吞吞挨到慧娘身侧的虞听晚一眼。
幽幽。
“也不敢。”
慧娘想了一下。
是了。
魏昭都是被锤的那个。
卫守忠是这时候追过来的。
他有些拘谨:“她就是不放心。”
慧娘声音盖过他:“她喊我一身娘,亲家母又早早没了,我总要给她筹划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