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地快马加鞭去秦州,也要八九天,更不要说还要带上将士,这个时间又得拉长。
一时间姜晗在想什,完全不重要了。
宗钦连叫魏常安收集的这些书信全部都直接扔到了角落里。
朝中的武将、大臣纷纷连夜被宗钦叫进宫来,商量对策。
匈奴去年的秋天,被姜晖驱赶了三百余里,今日卷土重来,必定是有预谋的。
边关失守,那西北到京畿之路,便会畅通无阻。
宗钦心急如焚,又派人八百里加急,通知姜晖。
如果乞塔跟匈奴有预谋的话,那大景必定腹背受敌。
沈首辅这个时候,摸了摸自己长长的胡须,提出一个建议:先和亲稳住乞塔。
和亲?
此刻和亲,稳住乞塔,驱赶匈奴,似乎是一个明智之举。
可谁去?
沈首辅沉默不言。
但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名字:大公主宗李洛。
陛下与皇后的嫡出大女儿,这样以示大景跟乞塔重修旧好之意。
大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
宗钦犹豫了。
姜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摇摇头,以为这又是一次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
直到任淑妃匆匆找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妹妹,秦州危。”任淑妃不得不担心,她的家人,除了祖母与几个没有长大的弟弟妹妹,其余的都在秦州,他们家族世代镇守秦州。
家族里战死沙场的排位不知有多少。
匈奴这一次是有备而来,距离秦州不过一百余里,这个距离太近了,快则一天,多则两天。可匈奴大多是骑兵,不需要一天,只要准备充足,尽可以直达秦州城关。
秦州的将士,大半精锐被姜晖带走,去攻打北地乞塔去了。
秦州留守的人不多,匈奴这一回来的是试探消息的先锋还是直接大军压境了。任淑妃不知道,她知道的消息有限。
姜晗更加不知道了,她几遍已经尽力的打听消息了,可是她距离朝堂太远,唯一哥哥姜晖根本不会同她说这些。还有就是宗钦对后宫的管控,对嫔妃的限制,其实比起先帝时期要严格得多。
她只知道秦州附近的一个县城被匈奴劫掠了,根本不是匈奴挥师南下了。
战争似乎是离姜晗很远的一个词,她在京城里长大,这太平盛世,各国商人如织,锦绣繁华,常常只有穿着、交通跟没有电子设备叫姜晗觉得这里是古代,其余的生活,这里没有多大的差别。
“姐姐,这个消息....”消息是真的吗?后边这个字,她没有说出来,这肯定是真的,只是姜晗嘴里跟堵上了石头一样,只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任淑妃神色忧虑,紧紧攥住姜晗的手,她的腰,是十三岁的秋日受的伤,那一年,匈奴知道秦州附近十三城大丰收,匈奴大汗摔领三万精锐骑兵劫掠,她是在那一场反抗里,留下的永远的、抹不去的关于战争的记忆。
尸山血海,大地变成红褐色的,放眼望去,全是东倒西歪睁着眼睛求救的人。
她以为她会跟她的兄弟姐妹一样,死在他们家里世代守护的地上。
流水一样的记忆冲击着任淑妃,她最后闭上眼睛,眼尾有晶莹的闪光,稍后又睁开,“姜晗,我好想离开。”这是任淑妃入宫七年以来,说过最放肆的话,她想离开这里,回到秦州。
任淑妃的声音没有情绪,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姜晗的心在这一刻拧成了结,她想,可能她是懂任琇莹这一刻表达的意思。想要回去是一种你怎么努力都达不到的结果,你绝望又无力,挣扎之中又看不见希望。
要怎么描述,就跟她将整个头滑落进浴桶时,那种窒息的感觉一样。
“姐姐。”姜晗叫了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想,任琇莹一定想要回到战场,一定想要跟她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并肩作战。
可是这些都不可能。
她现在是大景朝熙庆帝宗钦的淑妃。
是皇帝的嫔妃,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挟|抢上阵的少女。
任淑妃久久的沉默,最后只道:“希望大家都有好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可怜大公主如今只有豆蔻年华。”任淑妃最后叹息道,谁都知道,若是匈奴强攻秦州,大公主和亲是最快稳定跟乞塔关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