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少女,僵硬着身体,呼吸很不稳,胸膛起伏间,用力压抑着情绪。
暮颜轻轻拍着她的背,什么话都没有说。为什么还是不快乐?
就像已经融入血脉里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坚持一样,那些可以追根溯源的东西永远没有道理可讲。他们放弃了我的母亲,于是我便恨他们,恨不得月家消亡……可是,被这样的仇恨所掩盖的被忽视的血浓于水的感情,却始终都在。
最初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怨,如今,就该有多痛。
哪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领口处,肩膀上,湿漉漉的凉意。月蝉哽咽地小心翼翼,哭泣都掩埋在暮颜的脖子里,听不清晰。
不远处,背手而立的男子静静看着这一幕,他不放心月蝉,月蝉从醒来之后总似乎郁郁寡欢,原以为是因为暮颜,可是暮颜回来后她的心事便更重了。
如今,看来是好多了……
“可放心了?”身旁,手摇折扇的男子微微笑着,也看着同样的方向,只是,他的目光却不是落在月蝉身上,而是落在暮颜身上。明明比月蝉还矮一些,做着这样的动作有些违和感,就像是小孩子安慰大孩子。
“嗯。”言正枫点点头,世人都说,暮家三爷对自己的小侄女儿格外的好,今日一见,才觉得这男人看暮颜的眼神,哪里是看一个侄女的眼神,分明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
他了然一笑,转而诚恳说道,“五日后便是大婚之日,届时恭候大驾。”
“一定。”
当下无言,两个男人,都这么含笑看着不远处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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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蝉大婚,自然是要准备礼物的。
只是,从夕照出来的时候,哪里想得到这一点,身边拿得出手的都是药材……哪有人喝喜酒是带着药材去的?倒像是砸场子了。
于是,这一天一大早,在询问了康夫人这里街上的情况之后,她就带着暗卫出门了。原本康夫人准备一同前去,好做个向导,被暮颜拒绝了。
她直奔最大的首饰玉器店,随意转了几圈,招了招手,小二不咸不淡地上前,“客官有何吩咐?”
语气没有格外热络,甚至有点儿疏离。
这是都城最大的首饰玉器店,暮颜穿着素净,墨发披肩只用了一根小蝴蝶簪子,还戴着面纱,身后也没个婢女伺候着,就像是随意路过进来看看的路人。
这类人他们见多了,自然懒得上前招呼。
暮颜也不在意店小二的态度,只是淡淡问道,“不知道你们这里可以定制么?我画草样,你们来做?”
并非不可以,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们,就喜欢这种“独一无二”的,所以偶尔也会这么做,戴着自己设计的珠宝玉簪,甭管好不好看,只是觉得倍儿有面子。
但是这位……店小二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暮颜一愣,她对天烬局势不太清楚,一下子倒也分不清这是敷衍,还是天烬真的没有定制这回事,当下便又问道,“那哪里可以定制您知道么?”
店小二却已经更加确定这就是个外来的没见识的丫头罢了,自是已经不耐烦了,走上前就要赶人,“不知道不知道……你走吧!”
“你……”这些年来,几乎从来没被人这样被人对待过,一时间也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多么“不入眼”,毕竟如今下意识都是考虑如何低调,而不是考虑如何证明自己“买得起”……愣怔之间,竟被那店小二推着退了一步。
外头始终注意着里面动静的暗卫几步冲上来,被暮颜不动声色地拦下了。
“你这小二好没眼光,也着实胆大了些。”门外,有人嗤笑走进,朗声说道,“怎么地,天烬帝都的店小二们,都是这般待客之道?”
声音很熟悉,带着独有的不正经腔调,暮颜回头,果然,盛宁太子爷,刘畅。
刘畅从来都不会知道低调二字如何写,一身风骚大红长袍,身边还是那位大殿之上带去的小妾,应该是极其受宠的了。
“暮姑娘。”刘太子明朗笑着,走进来,也不点破暮颜身份,只说道,“暮姑娘这身打扮,的确是素净了些,难怪店小二失了眼色。”
店小二见到这位“贵人”的时候,就知道今日栽了,早就递了脑袋如履薄冰了。他们眼神一向好,这位公子全身上下都是值钱货,就腰间那块玉佩,就足够买下不知道多少个首饰店,如今,似乎也要为这个女子撑腰……?
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位姑娘也是个有身份的主?
当下低着头弯着腰,上前一步,换了口气说道,“姑娘恕罪,实在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这几日店中忙碌,怠慢了些。还望姑娘体谅一二,体谅一二……”
店中忙碌也是真的。如若不忙,他们也不敢这么明着赶人,毕竟谁都知道,有些有钱人看上去真的是买不起的模样。但是最近情况特殊,还有几日丞相就要大婚,娶得还是那位月蝉姑娘,所有的首饰都在他们店里做的,丝毫不敢怠慢,因此也的确是推了一些生意。
暮颜也不与一小二计较,只说道,“去请你们这里手艺最好的师傅过来一趟。”
店小二有些犯难,但是鉴于方才的事情总想要弥补一二,便硬着头皮去了。店小二走了,暮颜才转身,对着刘太子说道,“太子爷好兴致,也过来买首饰?”
刘畅没接话,反倒戏谑说道,“长公主这形单影只的,被店小二欺负了连个出头保护的人都没有,真真是我见犹怜。……殿下再考虑一下本宫的提议?风光大嫁到我盛宁做那母仪天下之人如何?”
暮颜闻言,似乎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似乎为难地摇了摇头,刘畅被她这一点头、一摇头地弄得有些不明白,原以为这位殿下又会像上次一样侃侃而谈,说出一堆拒绝的道理来,没想到,这会儿却似变了个人一般,不由得来了兴致,问道,“殿下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