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林中浓雾弥漫,林中人深陷局中而不自知。
而距离夕照帝都不远的官道上,一骑紫色锦袍的男子极速奔驰而来,带着凛冽呼啸而过的风声,俊美无俦的容颜上,是宛若寒霜密布,而以往连褶皱都没有的锦袍上,灰蒙蒙的风尘仆仆他也不在意,饿了渴了,就随便吃点干粮喝点水,困了就找个角落休憩一下,这般数日下来,终于到了帝都近郊。
暮书墨。
他原本是和小谭一起出发的,可是半道上接到了来自魂部的消息,情况紧急之下,只能自己先日夜兼程地往长乐宫赶。那小太监小夏,暮颜让他查过,当时他查到的和官方记载的并无出入,虽觉得奇怪,但是暮颜一直有个习惯,越是奇怪的不合常理的人,她越是要放在身边看着,似乎如此才觉得放心。
而他觉得,既然查不到,也许就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但是前几日,魂部无意中知道了一个消息,这个小夏,的确和官方记载一样,只是因为家中贫穷,抓阄运气不好进了宫中。可是……魂部在夕照的人,用了几天和小夏的母亲混熟了,那母亲便也说了实话,那抓阄是小夏自己做的手脚,他说要体恤兄弟姐妹,所以自愿去做了太监,这本也没什么,但是,日子和小夏进宫的日子却是不同。
其中……他有一年时间,空缺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因为从来没人质疑过,也没人真的去问一个老妪她的儿子具体进宫的年份,所以这一点,被所有人都给忽略了。
而小夏,原名叫夏之镜。这个名字,他听到过南瑾他爹提到过,那日俩人在宫中喝酒,太上皇他老人家喝多了,被问及为什么十九年来还能这样不放弃的寻找的时候,说了一句法师秘法,还说,夕照皇室有个密室,哪里终年只有两个人可以进去,他们都是皇室供养的宗亲,一个老的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了,一个,叫静之。
倒也不是老皇帝话多,实在他也哀怨,他说朝廷供奉着的人,他竟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声音很嘶哑,一个叫静之,其他,竟然一无所知,他们来自哪里,又是为什么成了供奉宗亲,这些,都是他的爹传给他的,连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当时,就留了心眼,魂部从来没有放弃寻找蛛丝马迹,谁曾想,就真的找到了。
静之,夏之镜,小夏。
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联系,打死他都不信。也是因为如此,即使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心中的不安令他当下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去了夕照。
只是,不眠不休地去了长乐宫,却被告知,陛下带着长公主去了狩猎场……
不安,愈发扩大。他几乎是二话不说,转身又上了马朝着狩猎场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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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
而在暮颜不远处的南瑾,其实也深陷同样的困境里走不出来。对面巧笑嫣兮的少女,提着裙摆款款而来,小心避开地上的断枝。她走到跟前,抬眸浅笑的模样,安静而美好。
浓雾里,少女有些虚幻地不真实。
“你怎么来了?”这片浓雾有些让人忌惮的不真实,原本他身边还跟着一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走散了,他也不急,下了马牵着马慢慢地走,没想到,这林子突然就起了雾,正准备顺着开路往回走,就遇到了这样气定神闲的暮颜。
好像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又好像只是冬日午后长乐宫里闲庭信步的暮颜。
暮颜微笑,说道,“见你许久未回,便过来看看。”
“下人们呢?”他蹙眉,这林中不正常,有些危险的味道,她这样只身一人过来,万一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原是一起来的,半道上走散了。”暮颜似乎有些微微地不悦,嗔怪地说道,“也许是去哪里偷懒贪玩了吧。……走吧,这雾怪异地很,我们也先回去吧。”
“嗯。”南瑾闻言,点点头,却看着暮颜没有动作。
暮颜被他看得似乎有些奇怪,说道,“走呀!瑾?”
南瑾的脸色突然有些奇怪,他伸手,轻轻掐住了对面少女的脖子,并没有用力,只是放在她的脖子上,淡淡说道,“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是……想必你,或者你的主子并不知道,我从来不会走在她身前。”
不管是最初,还是现在,他的位置从来都是她的左侧,曾经是落后半步的距离,如今,是她的左侧,不落后,亦不会超前。
这应该就是他自始至终觉得怪异地地方了,这个人,不是她。
即使模仿地再像,终究不是她。
随着自己话音刚落,南瑾手中的人影开始虚化,消散。
这边人影虚化消散地平淡而悄无声息,似乎并没有引起任何涟漪,而在三天脚程的夕照皇室的某一处暗室里,盘腿坐在烛火前的黑袍人突然“噗”地吐出一口血。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看着那烛火渐渐旺盛,轻轻伸手,摘下了从不摘下的斗篷帽子,露出烛火下惨白瘦削地形同枯槁的脸,那脸,死灰色,脸颊深深凹陷了下去,眼眶里的眼睛,也是灰蒙蒙的样子,唯有嘴角的血迹,触目惊心的红和艳。
他注视着那烛火,桀桀笑着,原来……你们之间,竟然信任了解至此?连幻象都能轻易打破?只是……他听到了什么?
那位长公主,竟然是个能修炼的?
而那位陛下,竟然从来不会走在她的前面?
帝星如此依傍……夕照皇室,距离覆灭也不远了……他仰头,桀桀怪笑,笑着笑着,却似乎力气用尽了一般,软软地靠着茶几坐下,整个脸埋在掌心里,再不生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而在围猎场里,因着黑袍人功法反噬受了创伤,再也无力维持这幻象阵法,烟雾渐渐散开,露出林子原本的模样,鸟语花香、兔子在不远处疏忽间跑过,窜入了草丛消失不见,远远的,有官员在喊叫着打猎,而在不远处十步开外,少女与少年对视,温柔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