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医院的大厅内,人来人往,喧嚣繁杂。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有病人的轻声呻吟,有家属焦急的问询,还有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
崔佳妮风风火火地迈进大厅,双手环胸,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神情中透着一丝疲惫与焦急。
她抬腕看了看表,随即转身,朝着电梯快步走去。 踏入电梯,她按下顶楼的按钮,随着电梯门缓缓合拢,大厅的嘈杂声被隔绝在外。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在显示屏上不断变换,每跳动一下,仿佛都在为她此刻焦急的心情打着节拍。
很快,“叮”的一声清脆响起,电梯门徐徐打开,崔佳妮立刻大步流星地朝着穆小吉的办公室奔去。
来到办公室门口,她伸手握紧门把手,轻轻转动。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只见穆小吉正躺在沙发里,手臂搭在额头上,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
崔佳妮心中猛地一紧,顾不上许多,快步走近沙发,单膝跪地蹲下身子,动作迅速地一把拿下穆小吉搭在额头的手臂,
声音中满是关切与焦急:“小吉,你怎么样?是身体不舒服吗?”
穆小吉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目光落在崔佳妮身上,反问道:“老人遗体接走了?”
崔佳妮先是点点头,随后紧张的神色依旧没有从脸上褪去,双眼紧紧盯着穆小吉。
穆小吉见状,忙挣扎着起身,崔佳妮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扶住他,帮助他坐直身子。
穆小吉看着崔佳妮,脸上露出一丝安抚的笑容,轻声说道:“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崔佳妮这才站起身来,体贴道:“我给你倒杯水喝吧!”说着便转身准备走向饮水机。
穆小吉忙出声制止道:“佳妮,别忙了,你也过来坐会儿休息一下,一上午就你一直在奔波了。”
崔佳妮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心里暖暖的回应:“有你这句体己话,再忙我也甘之如饴。”
话虽如此,她还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转身走近穆小吉,在他身边轻轻坐下,然后伸手将热水递到穆小吉面前。
穆小吉接过水杯,白了她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调侃我,你能不能为你自己的事上点心。”
崔佳妮一脸疑惑,故意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问道:“我自己有什么事啊?”
穆小吉喝了一口热水,清了清嗓子郑重道:“找个良人把自己给嫁了。”
崔佳妮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狡黠,身体向穆小吉凑近,戏谑道:“你自己现在也单身,不如我们搭伙儿?”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穆小吉毫无防备,一口水猛地呛到喉咙里,顿时咳嗽不停。
崔佳妮见状,赶忙手忙脚乱地抽了几张纸巾,一边帮他擦拭嘴角,一边紧张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顺着气。
穆小吉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喘着粗气说道:“你给我出去,我要换衣服,殡仪馆那边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崔佳妮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悦,嗔怪的嘟囔道:“还以为那个假正经的毛病改了,原来一直都在。”
说着,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推了一把穆小吉,然后转身,迈着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这一推,让毫无防备的穆小吉一个不稳,又跌进了沙发里,只能无奈地看着崔佳妮离去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
就在穆小吉刚刚坐直身子,还沉浸在与崔佳妮那番对话的余韵中时,一阵突兀且尖锐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在这安静的办公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穆小吉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目光迅速扫向声音的来源,茶几上静静躺着的手机。
他伸手拿过手机,只见屏幕上闪烁着“任所长”三个字,心头不禁一紧,喃喃自语道:“一定是蒋浩的审批通过啦!”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迅速调整好状态,按下了接听键,同时,用尽可能沉稳且礼貌的声音说道:“喂,任所长,您好。”
电话那头,任所长的声音传来,语气显得格外郑重,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刻意加重了分量:
“已通过审批蒋浩办理母亲丧葬事宜,殡仪馆在哪里,发定位给我,我们好做相关部署。”
这简短的话语,却在穆小吉心中掀起了波澜。蒋浩的事情一直是他心头的牵挂,如今能让他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尽一份为人子的孝道,无疑是一件幸事。
穆小吉没有丝毫犹豫,果断且坚定地回应道:“好的,任所长,马上发定位给您。”
话音刚落,他便迅速挂断电话,那修长而灵活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开始了一连串熟练的操作。
他的眼神专注且认真,不一会儿,殡仪馆的位置信息便通过网络飞速传送到了任所长的手机上。
穆小吉放下手机,起身快步走进卧室,迅速脱去外套,在床上拿起那套黑色的西装,开始换了起来。
殡仪馆门口,阴沉的天空像是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崔佳妮和穆小吉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那肃穆的着装仿佛是他们此刻心情的写照。
二人步伐沉稳,从车上下来后,径直朝着殡仪馆内部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有力。
仅仅一上午的时间,灵堂已被布置得有模有样。踏入灵堂,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周的白色与黑色布幔低垂,轻轻摇曳,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花圈整齐排列,淡雅的花香与凝重的氛围交织在一起。
二人径直走向棺椁,只见老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白里透红。
在化妆师巧夺天工的妙手下,老人仿佛只是安静地熟睡一般,面容是那样的慈祥安宁,让人不禁心生慰藉。
柴老板一直留意着穆小吉和崔佳妮的动向,见他们走近棺椁,赶忙快步追进来,脸上带着询问的神情,恭敬地问道:“穆总,您看还满意吗?”
穆小吉的目光在老人遗容上停留片刻,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认可:“很好,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穆总,满意就好。”柴老板谦逊地回应着,脸上堆满了笑容。
穆小吉神色一正,严肃地吩咐道:“马上把不相干人员,尽快遣退,老人的儿子就要过来了。”
柴老板听闻,脸上瞬间露出一脸懵逼的神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这里还需要司仪,工作人员遣退了,等一下这些事务可怎么办?”
穆小吉微微皱起眉头,思忖片刻后说道:“尽量回避吧!”
柴老板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灵堂,去安排相关事宜。
就在此时,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一众干警身姿挺拔,迅速在殡仪馆门口以及灵堂周围分布站岗,他们神情严肃,动作整齐划一。
柴老板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得合不拢嘴,脸上写满了惊诧,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滚落,后背也被汗水湿透。
他满心疑惑,却已然来不及询问穆总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只能手忙脚乱地带着殡仪馆内的工作人员,匆匆回避到内室里,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紧接着,一辆警车稳稳停下,车门打开,焦玉凤和宁海涛一左一右,带着蒋浩下了车。
蒋浩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哀伤与急切,双脚刚一落地,便朝着灵堂的方向径直走去。
他的脚步急促而踉跄,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蒋浩走进灵堂,一眼便看到正面一张偌大的黑白照,母亲的面容映入眼帘,那熟悉的神色仿佛还鲜活如昔。
刹那间,他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簌簌而下。
紧接着,一声痛彻心扉的喊声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声音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悲痛,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妈…妈…”喊声在灵堂内回荡,久久不散。蒋浩的身子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双手撑地,一路朝着棺椁爬了进去,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妈…我苦命的娘啊!儿子不孝,回来晚啦!”那悲痛欲绝的模样,让人见之动容。
崔佳妮与穆小吉并肩蹲在供桌旁,供桌上烛火摇曳,映照着他们凝重的面庞。
那火盆里,纸钱在炽热的火焰中卷曲、变黑,继而化为灰烬,恰似生命的消逝,无声却又震撼人心。
崔佳妮戴着墨镜,可镜片之下,双眼早已氤氲起潮晕,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她机械地将一张张纸钱投入火盆,动作迟缓而沉重,每投下一张,仿佛都承载着对逝者的深深缅怀。
穆小吉的神情同样悲戚,他紧盯着燃烧的纸钱,眼神中满是哀伤与感慨。
在这压抑的氛围里,时间仿佛凝固,唯有火盆中不时传来的纸钱燃烧的“噼啪”声,打破片刻的寂静。
突然,蒋浩那歇斯底里的嘶吼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撞击着他们的心灵。
这声饱含无尽悲痛的呼喊,瞬间冲破了崔佳妮和穆小吉极力维持的情绪防线,二人的眼泪再也按捺不住,夺眶而出。
崔佳妮的肩膀微微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穆小吉看着蒋浩一路手脚并用地朝着母亲的棺椁爬去,那狼狈而又悲恸的模样,令他心中一阵揪痛。
他缓缓起身,脚步沉重地走到蒋浩身后,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此刻,千言万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用这样默默陪伴的方式,试图给予蒋浩哪怕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