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轻轻地吹着,风中有温暖。夜空知道时间已经很晚了,可自己还不想休息,因为眷恋着这夜晚的安宁,那些闪烁的星星是那么平静、安详,既像一只只明亮的眼睛,又像一颗颗闪亮的珍珠,让桑榆产生了无穷的幻想……桑榆看着美丽的夜空,自己似乎感觉到心灵被净化了,整个人感到好轻松好轻松。
“哪里来的香气”桑榆问一旁的之桃。
之桃说道:“郡主,听天台的下面就是清淼潭,这香气应该是清淼潭中早荷的味道。”
桑榆回过神,说道:“我都忘记了,已经进入五月,荷花要开了。”桑榆来到听天台的前廊,低头看去,在烛光的照耀下,湖中挨挨挤挤的荷花翘首仰望夜空星斗。一阵凉风吹过来,清香扑鼻。月光下,几朵早荷已经初绽花蕾,花瓣洁白,每一片花瓣足有小手掌大,由五六个花瓣拼成了一朵大荷花,像害羞的小姑娘涨红了脸,躲在碧绿碧绿的荷叶下,望着这美丽可爱的人间。突然一只青蛙跳到荷叶上,吓了桑榆一跳,溅起的水珠落在荷叶上。桑榆定定神,对身后的桂兰说:“你让这里的宫人都下去,今晚我想和景宸一起,不要别人打扰,你回去休息一会,之桃你回去,拿一件衣服过来,这里有些冷。”
之桃有些犹豫,说道:“让奴婢陪着郡主吧。”
桑榆说道:“去吧,我就想一个人和景宸在一起,和他说说话。”
桂兰和之桃带着宫人走下听天台,拥挤的高台马上变得空旷。桑榆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仰望天空心中感叹道:星空灿烂的夜晚使我不再孤单,有星星做伴是我的荣幸,有花香与我同行,它们让我忘记了世界的黑暗,让我忘记了行走在黑夜的恐惧,让我忘记了无助。
回到邀月阁,桂兰打着哈气说道:“姐姐也为自己拿件衣裳,晚上高台上风大,不要着凉,咱们在坚持这一晚,明天一早灵位出府之后就能好好歇着着,到时候让魏医官给我也看看,最近我睡得可不好了。”
之桃一边找衣服一边说:“郡主是把咱们几个当作自己的妹妹了,可是咱们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郡主有难事,咱们就要分担。咱们几个要比院里的才人过得还体面,咱们要对得起郡主。”
冬卉端进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两碗银耳汤,桂兰拉着之桃说道:“我让厨房熬了银耳汤,这是咱们两个的,你喝完吧,歇歇脚,厨房会送来一份,给郡主送去一份。”之桃坐下和桂兰一同喝银耳汤。
之桃放下碗说道:“你好好歇着,我去听天台了。”之桃走出邀月阁的院子,抬头的看到是一团火焰,是熊熊燃烧的火焰,那是听天台的方向,之桃加快自己的脚步。
烈火如日,大火像有生命般包围了听天台。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有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最早发现着火的是张玉,今晚他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张玉指挥着身边的宫人打水救火,宫人们从清淼潭中取水,水桶冲撞的声音、哗哗的打水声,宫人们在台阶上摔倒的声音,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人们的恐怖感,紧张感被无限放大,黑暗中燃起的红光如同死神的召唤信号。火力借着风速,变得狂野起来,火苗如同可以吞噬一切的舌头,这条舌头扫过之地便是一片废墟。
“走水啦!走水啦!”惊慌的声音伴随着敲击大铁盆发出的巨响,划破了夏夜寂静的上空,把正沉浸在美梦中的淑惠惊醒了……,冬莲和宝鹊慌忙为淑惠穿好衣裳,淑惠顾不上凌乱的样子,已经冲出了院子。来到听天台下面,淑惠傻眼了。熊熊燃烧的烈火,如恶魔般狞笑着,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可怜的听天台在烈火的包围下静默着,毫无反抗之力。头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大火,淑惠的腿吓得抖个不停。
“火是怎样着起来的?火怎样这样大?快救火!快救火!”淑惠气急败坏地喊道。
“听天台上的纸钱、布帐,这些都是易燃的东西,现在的风太大了,这火越烧越旺。”高志沮丧地说。
“郡主,郡主呢?这火是怎样着的,上面的宫人呢?”淑惠心中有一个问号,高志的这些话是没有办法向宫里交待的,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五更后就是灵位出府的时候,可是灵牌已经是一片灰烬了。
之桃急匆匆地赶过来,说道:“回王妃,三更过后,郡主让宫人们都下去,说要和老王爷单独待着,让奴婢去拿衣裳,奴婢回来就看到着火了。”
一旁的几个宫人在大叫。“那里有个火人,是火人!!”
“那火人好像郡主!”
“不准胡说!”是弘辕的声音,宫人们不敢出声,都去救火。
“郡主为什么这样想不开!郡主你糊涂啊!”之桃像疯了一样,从一个宫人的手中夺过一个水桶,把一桶水浇到自己身上,冲向听天台。一切发生的太快,让所有人都是防不胜防,之桃一个人冲上听天台,后面没有人敢跟上去,所有的宫人还是混乱的向上面运水。
“火人跳下去!火人跳下去了!”宫人们惊呼。
“闭上嘴巴,不准胡说!!”弘辕厉声说道。
弘辕让众人闭上嘴,管住宫人的嘴,挡不上宫人的眼,所有人都看到一个浑身火焰的人,淑惠对桑榆是再熟悉不过的,那是一个瘦弱的身量,走路的样子晃晃悠悠的,淑惠的头脑在飞速地转着。“扑通”一声,那个火人从听天台的最高处跳入清淼潭,下面的宫人发出一阵惊呼。
淑惠的心被震了一下,不知自己遇到灾难的时候冬莲、宝鹊能不能这样冲上去。“王爷呢?王爷在哪?”弘轩一直没有出现,淑惠这个时候快要发疯了。让淑惠最烦躁的就是没有人知道弘轩去哪了。
最老道的是高志,在睿王府三代的老人,马上发现眼前的事情对王府可能是灭顶之灾,也可能是弘辕大放异彩的时机。高志跟在弘辕的身后,两个人的脚步都很急促,高志拉住弘辕满脸阴沉地说:“世子停下脚步,听老奴说上几句!!”
弘辕有些不耐烦说道:“还要说什么?要马上救火!!”
高志把语气放慢说道:“明白眼前的事情比救火要重要!!”
弘辕停下来,脸上全是疑惑,看着高志。
高志压低声音说道:“满府找不到王爷,现在听天台又失火,王妃已经失了分寸,这些事情是瞒不住宫里的,现在正是世子出来主持王府的时候。”高志把嘴巴凑在弘辕的耳旁耳语几句,弘辕的脸上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听天台下,弘辕指挥宫人们救火。
“王妃,王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应该向宫里报信。”弘辕一脸疲惫地说
淑惠瘫软在椅子上,说道:“报信容易,可是怎样说?郡主找不到不见了,老王爷的灵牌烧成灰烬,这火是怎样烧起来的,还有你哥哥到现在也不见踪影,要我怎么和宫里说?”
高志和几个宫人领着弘轩身边的小平子,高志向小平子甩上一巴掌,说道:“你是怎样伺候的,王爷呢?”
小平子已经被吓得体如筛糠,哆哆嗦嗦地说:“奴才一直在王爷身边伺候着,昨晚王爷说想一个人走走,让奴才不用跟着。奴才知道着火了就开始找王爷,长乐院没有,奴才路过积微轩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很像王爷,当时那个身影一直在跑,好像在追什么人,奴才在后面追不上,再后来拐了几个弯,奴才就找不到了。”
淑惠大声喊道:“嘴里全是鬼话,王爷怎会一直跑,你是中邪了,滚下去!”
小平子似乎明白,说道:“王爷就像中邪,在飞快地跑,奴才真的没有胡说。”淑惠如同发疯一般,冲上去,就是一通耳光。
弘辕算是一个理智的人说道:“把小平子带下去,按照他的话派人去找王爷。”弘辕对淑惠说道:“请王妃的示下,五更已经过了,王府着火的事情上京城的人马上就会知道,王妃拿主意吧,还是报官吧,让官府来查查,至于哥哥的事情,前后门都问过,哥哥没有出府,就在王府里。”
淑惠已经是没有主意,说道:“我现在没有主意,请世子做主吧。”
弘辕对高志说:“派人到京兆府去报官,把王府的事情说一下,马上来人。你亲自去宫里回话,把这里的事情说一下。”又对淑惠说:“这里人务杂乱,王妃还是回墨渊居,找找王爷吧。”
淑惠完全没有救火的心思,她一定要找到弘轩,王府出来这样的事情,自己的丈夫居然失踪了,若是让皇上知道,那就是欺君之罪,弘辕的话正好让自己离开。
有了高志的指点,弘辕很清醒,安排一队宫人继续救火,又安排一队宫人架上小船在清淼潭里打捞,同时把前后的大门都关好,王府的人一个也不能出去,对于知道弘轩失踪的几个宫人都关起来,把消息封锁。弘辕看看燃烧的听天台,想到蓝人入京时有条不紊处理事情的桑榆,心中感叹道:世事变迁,造势弄人,感谢消失在听天台上的那个人,自己已经变得成熟沉稳。
大齐的救火队是最快到来的,有了救火队参加,听天台的火很快就熄灭了,高耸在风中,已经烧得体无完肤了,听天台上一片灰烬,没有发现桑榆的尸体,找到之桃的尸体,桂兰和冬卉看到之桃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一会叫郡主糊涂,一会喊姐姐不要走,让弘辕的心里有些烦躁。
正在狼狈的时候,高志在耳旁说道:“宫里的李公公已经来的,世子要想想怎样说?”到底怎样和宫里说,郡主自杀,王爷失踪,王府失火,这些话真的要自己说出来。弘辕一边走一边思考。
弘辕跪在李公公面前,把头深深地埋下来。
“都是小臣无能没有照顾好郡主,没有照顾好父王的棺椁!”弘辕在忏悔。
李公公有些不耐烦说道:“你的罪过是什么,老奴不知道,老奴是受了太后的旨意,看看睿王府的事情,郡主生死如何?”
弘辕鼓起勇气说道:“郡主在今早在听天台上点燃灵牌,又把自己点燃,随后投河自尽了,现在正在清淼潭打捞,生死不详。”
“啊”的一声,李公公惊呼道,“可是亲眼看到郡主投河?“
弘辕坚定地说:“小臣和很多宫人都看到一个火人从高台上跳下去,现在救火队和王府的宫人都在打捞。”弘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他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先应付一会是一会。
桂兰和冬卉的哭声好像有传染力,邀月阁的宫人开始跟着哭泣,随后在场的宫人都开始随着哭嚎。高志直接跪在地上大声哭嚎,并用手把拽弘辕,弘辕也跪下来。弘辕转向李公公哽咽道:“公公已经看到了,郡主的身体一直不好,自从准备丧仪开始,身体就是每况愈下,昨天郡主要给父亲的灵牌守夜,郡主打发了所有的人,之后听天台就着火了,小臣和很多宫人看到一个火人跳入清淼潭,请公公明鉴。”弘辕说完就在地上连连磕头。
李公公被眼前景象感动,说道:“郡主真是一位烈女,老奴真是由衷敬佩。”李公公正要转身离开,忽的又说话:“一直都是世子,王府里出来这样的事情,睿王爷和睿王妃去哪里?”没有等弘辕说话,几个宫人用一副软轿抬着瘫软的淑惠已经来到,今晚的事情已经把淑惠击倒了,听说李公公来了,双腿已经走不动了,但是又不敢不来,只得让人把自己抬来。冬莲和宝鹊扶着淑惠跪在地上,淑惠哆哆嗦嗦地说道:“臣妾是妇道人家,哪里经过这样的大事,双腿都不听使唤,就委托二世子来主持王府的事情。”
李公公问道:“王妃年轻,有些慌张也是难免的,王爷现在何处?”
现场是一片尴尬,淑惠有些犹豫的说:“弘轩是一个孝顺的人,这几日一直在祭奠老王爷,今天是老王爷在王府的最后一天,弘轩说要找个清净的地方祭奠老王爷,所以一直没有找到。”淑惠很艰难地说着每一个字。
一阵寂静,李公公很是惊奇说道:“难道少王爷也想不开,随老王爷去了?”李公公说完话马上知道自己的话莽撞了,马上说道:”赶紧报官,还不赶快去找找郡主、找睿王爷。”
京兆府的人已经来了,又是一场混乱。高志陪着李公公在清淼潭巡视,弘辕真是由衷感谢高志,若是没有高志在自己身边,真是不知怎样面对李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