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侧妃和桑榆袒露心扉,两人相谈甚欢。张玉进来说了一件麻烦事:“回王妃,昨天的宴会上的莲花酒杯丢了一只。”
桑榆没有理会张玉,随口说道:“一个杯子,用你这个管家来禀报?”
张玉神色有些紧张说道:“这莲花杯是老王爷留下的物件,是高祖皇帝赏赐老王的生日礼物,因为是十八岁的生日,所以有十八个杯子,平日是从不使用的,这次宴请蓝人,王爷为了彰显咱们王府的气势才拿出来用的,昨天宴会结束后,就发现上少一只,早上重新清查,还是没有找到,所以小的要来禀告王妃了。”
桑榆昨天只顾得看蓝人吃饭的窘态,完全没有注意桌子上酒杯的样子。纯侧妃听到莲花杯,在一旁娓娓道来:“王妃不知这莲花杯是高祖赏赐之物,老王爷走后,咱们王爷觉得既是高祖赏赐又是长者之物,所以就很少用,就算是拿出来也是供奉到佛堂,老王爷去世后嫔妾记得用莲花杯次数不过两三次,一次是弘轩周岁的宴席上还有就是老太妃生日的时候,所以的确是王爷心爱之物。那莲花杯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单单的放在那里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是一旦倒上酒,杯底就会映出一朵莲花,那莲花在酒中就如同水中的莲花,轻轻摇动,杯中有味,杯中有景,只难得的佳品。”
听了纯侧妃的介绍,桑榆才感觉到不是少了一个杯子那样简单的事情,把高祖的赏赐之物弄丢这件事情若是传扬出去,若是严判就是大不敬的罪过,轻判景宸也要受到申斥。若是因为一顿饭就要受到申斥,真是得不偿失。
桑榆知道兹事体大,不得怠慢,对张玉说道:“十八个莲花杯,每个杯子自然是固定客人的桌子上的,昨天丢失的杯子是在哪个桌子上丢的,是蓝人还是府里请来的客人?”
张玉说道:“丢失的杯子是蓝人的桌子上的,就是昨日吃芋泥团子时被烫得大叫的那桌蓝人,不过丢了一只,剩下一只。小的觉得一定是那个丢丑的蓝人偷拿走的,连饭都不会吃的人,还见过什么世面?”
纯侧妃说道:“知道是哪个男人偷拿的,又怎样?也不能登门讨要。”
张玉说道:“蓝人就是拿捏咱们,知道咱们不好讨要,才会这样有恃无恐的。”
桑榆心中也是着急,脸上还是一副泰然的样子,对张玉说:“你去让王翰来查查,让王翰到驿站,买通里面的小厮,花些钱,若是发现莲花杯在蓝人的卧室,不管是哪个蓝人拿的,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来。既然他们偷盗在先,咱们就不要讲什么道义了。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王爷,只要拿回杯子就行了,不要让蓝人发现。”
张玉自然知道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料,退下安排王翰办事。
驿馆里汤马和特里在卧室里回味昨天的宴会。特里是领事的随从,年纪和汤马一样年轻,两个人在一个房间,只是两个人回味的点不同。汤马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吃饭,宴会让自己的胃一直在工作,汤马的眼前总会出现琳琅满目的食物,鼻子里还飘荡着各种神奇的味道,还有一张美丽的脸——王妃年轻却不失优雅的脸,明明是鄙夷自己却让人念念不忘。一旁的特里也沉浸回味中,只是这种回味不是美食和美女,睿王府最高大恢宏的宫殿,精美的摆设,高贵的烛台,迷离的珠帘,总之一切都是那样的奢华、神奇。只是这些只能看不能带走,有一样东西可以带走,一只精致的杯子,放在桌上平淡无奇,倒入佳酿,在杯底就是一朵莲花,粉红的,如同被天边的晚霞映红了脸,轻轻摇动酒杯,花朵也轻轻地摇曳起来,翩翩起舞,宛若出水芙蓉。特里发现倒入水时不会出现莲花,只有倒入酒才会映出莲花的样子,自己倒上酒,轻轻地摇着,欣赏杯中的莲花。
特里抑制不住的自己的狂喜,端着酒杯来到汤马的面前得意地说道:“汤马来看,大齐的工艺真是神奇,你看这小小的酒杯,只要倒入酒,就能映入莲花的样子,如同真的一样,太神奇了。”特里拿着酒杯在汤马面前展示着。
汤马还沉浸在昨天的美味,搜索着舌尖上残留的味道,忽的眼前出现一个酒杯,酒杯里有还有一朵莲花,问道:“怎么里面有朵莲花?”
特里说道:“你说大齐的工匠是怎样把这朵花雕刻杯底,我仔细看过在杯底上有淡淡的刻文,可是没有颜色,只要放进酒,就会出现莲花,是不是很神奇!”
汤马听懂了特里的意思,说道:“你怎么,怎么偷人家的酒杯,要是被别人发现会多丢脸!”
特里笑出声来,说道:“最丢脸的就是你,吃东西的时候在那里大叫,你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看你,现在你是众人议论的焦点,你叔叔一定会骂你的,把咱们的脸都丢尽了。”
汤马被特里的歪理学说气得发出笑声,说道:“好吧,我没有吃相丢人,你偷人家东西倒是光荣,你可藏好这件宝贝,这酒杯一看就是大齐的,若是让这里每日打扫的小厮看到,要遭到耻笑的。”特里似乎听懂汤马的话,说道:“汤马,你真是提醒我,这件酒杯我要随身带着,不能放在驿站里。”看到特里有这样的心情,汤马真是无语。
王翰真是一个无孔不入的鬼才,虽然只是睿王府的小小侍卫,可是在上京城确实一个百事通,一顿饭的功夫就知道桑榆想要的结果。
邀月阁里桑榆和张玉还有王翰正在说着莲花杯的事情。桑榆问道:“看来这个莲花杯真的是蓝人拿的,还杯不离身,这样有些麻烦啊?一直看着这个蓝人,这个蓝人这一天都做什么?”
王翰说道:“驿馆的小厮是小的的酒友,小厮说这个蓝人叫特里是领事的随从,每日就是帮着领事整理一些东西,特里每日下午都没有什么事情做,和一个叫汤马的蓝人上街逛逛,那个汤马就是在宴会上被烫到的人。两个人关系不错,他们不会去很远的地方,只是在驿站附近活动。”
桑榆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杯静静地喝茶,大家都知道王妃在思考,大家也都知道,遇到麻烦了,特里随身携带莲花杯,一不小心就会弄碎,到那时就没有补救的办法了。桑榆放下茶杯说道:“上次去驿站,记得驿站旁边有一个市场,有杂耍的艺人,很是热闹的样子,那两个男人会去这个市场吗?”
王翰回答道:“那个市场就在驿站的旁边,蓝人经常去逛逛。”
桑榆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让我想想,先不要告诉王爷,宴席是我举办的,现在出了事情,还是我来料理后事吧,这点小事不要麻烦王爷操心了。”
也许是担心外臣在异乡觉得孤独寂寞,在驿站旁边就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这条街永远是人满为患,呼喊声此起彼伏。茶馆、客栈、布庄、当铺,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小贩子们在沿街叫卖,有卖古董的,胭脂水粉,首饰,字画,风筝,香囊。特里和汤马这几日每天都会来这条街上逛逛,总是新奇不断。
“兄弟初来乍到,借贵方这块宝地,承蒙诸位捧场,我这里献丑了……”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脚踏贵地眼望生人,城墙高万丈全靠朋友帮……”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两个男人看到远处聚集了很多的人,也围了上去,只见一个大个子男人正在卖力地叫着。男子开始用手蒙住了脸,脸就变了一个颜色,又蒙住脸,脸没有变,却在手里变出了一根长长的红绸带,汤马感到很是稀奇。后来,男子快速从袖子里变出一把红扇子,扇子上带有四条绸带:红、黄、蓝、绿,还变出许多小伞,四周的人们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男子从桌上拿起一块红绸巾,抻起两上角,然后将它搭在左臂上,像旗子一样展开,右手从桌上拿起一块绿绸巾轻轻地一抖,并将它同红绸巾放在一起,双手捧住红绿两块绸巾,不停地来回搓揉,突然,男子搓揉的两块绸巾中端出四个玻璃水碗,每个碗里两条金鱼快乐的游来游去,高喊着:“年年有余。”围观的人又是叫好跺脚,汤马和特里也在人群中吹着口哨。
汤马和特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男子拿出个精巧的杯子,汤马的嘴长得巨大无比,男子手中拿杯子前日特里偷拿的莲花杯长得一模一样。男子左手拿着一只莲花杯向右边的空中抛去,接着打开右手,手中已经没有杯子,男子向右边的人群走去,来到一个青年男子的身边,指指他的腰间,示意打开手中的袋子,青年男子不情愿地解开自己的腰带,不想竟然在腰带中取出那只莲花杯,顿时四周又是一场惊呼,但此时特里的脸色已经如同猪肝一样,两个人都是瞠目结舌。
场上的男子左手拿着另一只莲花杯,向特里这个方向抛来,同样莲花杯已经消失,男子面带微笑地走到特里的身边,因为面前是蓝人,四周的人们都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特里的身上,男子指指特里的口袋,特里用手死死捂着口袋,特里没有动,刚才的青年男子在一旁叫道:“看看口袋里有没有那杯子!”一旁的人也纷纷叫着,特里的手缓慢地伸进口袋,他知道莲花杯就在自己的包中,在众目睽睽之下特里拿出用丝绢包着的杯子放在男子手中。男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丝绢,把杯子高高举起。没有等说话,又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叫好声,接着从四面八方投来无数铜钱,男子把莲花杯收起来,交给一旁的一个人,双手抱拳,绕场一周,开始新的表演。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特里目瞪口呆,呆坐在一旁。汤马不敢相信眼前的发生,他让特里在一旁坐下,汤马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只莲花杯,一个陌生的男子接过杂耍表演人手中的莲花杯从拥挤的人群中退出,飞快地往大街的另一处走去。汤马顾不上呆傻的特里,在后面紧紧地跟着男子。
男子来到街口的一角,这里的行人并不多,路边停着一顶轿子,只是一乘普通的轿子。男子来到轿子旁边顺着轿帘把手中的莲花杯送进去,又在旁边说上几句。轿子的窗帘轻轻跳动一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只是一瞬已经让汤马记住这张美丽的脸。
桑榆打开绢帕,看到莲花杯安然无恙,心中总算是一块石头落地,跳起轿帘向驿馆的方向看看,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放下轿帘王翰跟在后面,两个轿夫抬起小轿回到睿王府。
莲花杯中倒入美酒,桑榆轻轻地摇动着,的确杯底映出一朵娇艳欲滴的莲花,把酒喝完,仔细地端详杯底没有什么图案,只是有一些浅浅的刻痕。桑榆再次倒入美酒,一边欣赏杯中的莲花,一边感叹酒杯的巧夺天工。心中想着:不要说是蓝人,就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这神奇的莲花,心中也是充满好奇,难怪蓝人会行偷盗之事。
景宸轻手轻脚地走进正厅,看到桑榆一脸醉态的样子,从后面用手揽住桑榆的腰,嘴唇在桑榆的耳旁思摸着,轻声说道:“何事让王妃这样的好心情,一个人品美酒?”桑榆听到景宸的声音,得意给景宸斟上一杯酒对景宸说:“我在这里欣赏王爷的莲花杯,臣妾来自荒郊僻壤,哪里见过如此的奇珍异宝,现在是爱不释手。”
夫妻两人一饮而尽,景宸放下手中的酒杯,向桑榆深鞠一揖,说道:“小王要感谢王妃的才智过人,略施小计就拿回莲花杯,免去了小王的失察治罪。”桑榆听到景宸的话,说道:“王爷已经知道了,一定是张玉告诉王爷的,宴会是我来操办,出了这样的事情,既不能对外声张,又不能忍下这口气,所以就想出这样一个主意,这叫做瞒天过海。”
“蓝人是梁上君子,王妃这是瞒天过海,好好教训蓝人,也算是为我大齐出口气,让人好不痛快,高志,准备酒菜,本王要与王妃好好喝上一杯。”景宸很是高兴。丰盛的酒席准备好,景宸和桑榆推杯换盏,之前每次喝酒都是家宴上,桑榆都是轻轻点水,今天没有别人,于是就放开酒量,开始喝起来。桑榆在草原和几位哥哥经常是支起架子烤羊,兄妹几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今日可以甩开腮帮子喝酒真是一件幸事。你一杯,我一盏。
莲花杯真是一件极美的酒具,文人雅士品酒论诗手中把玩的佳品,可是放在桑榆手中确实不适合。桑榆放下手中的莲花杯对身后的之桃说道:“这个杯子的确精美可是不够爽快,到厨房换大碗,我要痛饮一番。”放下优雅,豪饮的桑榆让景晨大开眼界,桑榆一碗酒,景晨一杯酒,一大一小,一杯一碗,景宸原本是有些酒力的,尽然喝不过桑榆,可是在桑榆面前就败下阵来,酩酊大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