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晴空万里,太阳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外衣,一群群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空气清晰凉爽,茉莉花散发出一阵阵香味,每吸一口气,都会让人振奋。最近几日没有什么事情,难得清闲。桑榆、纯侧妃和几位才人在花园里赏花。
念文格格最快乐,在人群中奔跑着,几个宫女在后面跟着。纯侧妃和桑榆并排走着,说道:“春天的花园是最美的,花匠是精心收拾这花园,王妃常到花园来散散心。”桑榆说道:“上京城的花和乌峰城的花不一样,乌峰城的花没有人管理,都是自己生自己长,不像这里的花有人侍候,长得有模有样的。乌峰城的花随便在个地方就会自己长起来,几种花会长在一起,上京城的花有人撒种有人浇水的,都是你一群我一伙的。”
后面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都是花,命就不一样,有的花是规规矩矩的有人调教,有的花就是野生野长的。”桑榆的耳朵是最灵的,一听就是月侧妃在一旁说话,桑榆装作没有听到,一旁的依玉才人急忙岔开话题说道:“王妃,前面的月季花开得正盛,王妃去看看吧。”
花园南侧开辟出一片土地种了月季,各种颜色的都在月季盛开,花团锦簇,一众人沿着小径走着,两旁的月季是精心培育的,枝条交疏,绿叶圆润。桑榆并不喜欢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鲜花,被花匠修剪得过于整齐,鲜花丧失了自己的美艳,全都成了一副模样,满眼的月季更像一个个装扮整齐的歌女,等着大家的观赏。
放眼看去,吸引桑榆眼球的不是各色的月季而是南墙边的一排玉兰树。阳光下,玉兰树披上一袭轻纱,霞光轻抹,好似天上飘下的云彩,亭亭玉立地站在深蓝的天际下,素雅、娴静,好似下凡的广寒仙子,艳过人世间一切名贵之花。皎洁如玉的花朵,矗立枝头,如一只只振翅欲飞的白鹭,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清香。
桑榆站定说道:“我倒是觉得那片玉兰花开得很好看,有着玉一般的质地和高雅,没有绿叶,只有清透的花瓣,在春阳下是如此的轻盈、美好。正是:净若清荷尘不染, 色如白云美若仙。”
纯侧妃站在一旁有些悲伤地说道:“王妃不知,这是先王妃种下的,先王妃喜欢玉兰树,入府后就让宫人种下这些玉兰树,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了,每年开花都是清雅高洁了。”
听了纯侧妃的话,桑榆来到玉兰树下,对一旁的太监说道:“折下几枝玉兰花送到大世子的院子,准备一些水来,我要给先王妃种下的玉兰树浇浇水。”可是一旁的太监并没有动,而是看看一旁的纯侧妃,旁边的新梅才人 和依玉等人都是目光闪烁。一旁的南云似乎看到一些问题,说道:“王妃忘记了,今天还准备了礼物,王妃还是先看看准备的礼物。”
南云的话打破了玉兰树下的尴尬,大家在南云地带领下来到花房。花房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富贵籽。桑榆对身后的几位才人说道:“我让花房的工匠多种了一些富贵籽,这些花可以摆在院子里,果色鲜红欲滴,粒粒色质一致,鲜艳夺目,上一年结的果尚未脱落,下一年又开花结果,故而一棵树上三百六十五天都可赏果。每位姐妹都送两盆花,讨了多子的吉利,看看谁能怀上王爷的孩子,多子多福。”众人听了桑榆的话齐声说道:“多谢王妃赐福,多谢王妃赐福。”
月亮出来了,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发出皎洁的光芒,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霜。周围起了一阵微风,树叶从树上飘落下来,落进了玉兰的海洋里。远处,不时传来阵阵鸟叫。玉兰树也摇摇摆摆的,就像白色海洋里泛起的波涛。桑榆站在玉兰树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先王妃在上,桑榆自去年来到王府,还是第一次拜见先王妃,桑榆不论品行、才学、容貌都在姐姐之下,桑榆愚钝,但会勤勉持家,请先王妃在天上照拂妹妹。”说完虔诚地向玉兰树行礼。
桑榆和南云、巧艳一边走一边说:“今日在花园里提到给先王妃种的玉兰树浇水,从纯侧妃到几位才人都是一副神神秘秘、诡秘莫测的样子,提到先王妃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巧艳说道:“奴婢也发现了,提到先王妃府里的太监和宫女要么躲躲闪闪要么就是府年头短不知道先王妃的事情。”
桑榆说道:“你们平日和老宫人聊天的时候问问先王妃的事情,先王妃进府有二十年,身边伺候过的宫人肯定不少。”三个人正在走着,迎面走来大世子弘轩带着赵成。弘轩见到桑榆急忙双膝跪下,桑榆说道:“世子,今日非年非节,不必行这样的大礼。”弘轩起身说道:“白天到书院去读书,回到墨渊居后看到王妃送来的玉兰花,想起母亲种下的玉兰花已经开了,玉兰花的花期只有十几天,儿子忘记母亲种的树开的日子,虽然已经是晚上,害怕明日若是起来风,花朵凋谢,所以现在前来看花,还要感谢王妃今日的提醒。”
桑榆说道:“大世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快去拜见玉兰树吧 。”
巧艳如同的名字一样有一张巧嘴,几天之后就找到了桑榆想要的人。在邀月阁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里面坐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原本和纯侧妃的年龄相仿,但是和纯侧妃相比是天壤之别,头发已经花白,因汗水两鬓湿湿地贴在脸上,看起来很疲惫,两眼大大的有些空洞,岁月的风霜在脸上刻下的沟壑却掩饰不住她曾经的美丽。
南云站在屋子中间,桑榆坐在屏风后面。南云开始说话:“问兰,你是先王妃的屋里的通房丫鬟,今天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就照实说话,把实话说了,有你的好处。”
那女子看看南云,没有说话,只是扭了一下身体,发出“哼”的一声。南云继续说道:“我是谁你不用管,自然是能为你做主的人,你肚子里的那些事情你若是不说就烂在肚子里吧,你就一直在洗衣房给太监们洗衣裳,说不说自己定吧。”
问兰用眼睛翻翻南云开始说话:“奴婢是问兰,是先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妃有四个陪嫁的丫鬟,是问梅、问兰、问竹、问菊,后来问菊生病走了,在我们三个中我是长得最好看的丫鬟, 王妃生下大世子后又小产一次,身体就不好了,王爷来的次数变少了,王妃就让我做通房,王妃说先做通房,等过两年就让我做才人,可是没等到一年王妃就走了,王妃走了,哪里还有人记得我这个小宫女,我是王爷的通房,不能向别的宫女到了年头出宫,就给打发到洗衣处每天给那些臭太监洗衣服。看你的做派应该是有脸面的掌事姑姑吧,你的主子的新进门的王妃吧。”南云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是新王妃的人?”
问兰惨淡地笑起来:“先王妃走了有些年头了,早就没人记得奴婢了,知道先王妃的事情的人都已经出府了,只有新来的王妃才会对先王妃的事情感兴趣。姑姑这样有做派,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问兰似乎回忆当年的自己,说道,“当年我也是这样的做派。”
南云说道:“不愧是先王妃身边的人,一看就是聪明人,见过世面,难怪成了通房,说说先王妃是怎样走的事情吧?”
问兰伸出一双龟裂的双手哭泣说道:“原来这双手每日就是沏茶、点香、给先王妃梳头,给王爷端茶的,你看看,可是现在手指都伸不直了。”一阵抽泣声之后,问兰继续说,“我要离开王府,我不要这样死掉王府,让我出府,我就说出来所有的事情。”
从屏风后面传出桑榆的声音:“说吧,答应你出府。”
问兰说道:“那是五年前,先王妃那日是到皇宫去拜见皇后,每个月的初一都是上京城各府的命妇拜见皇后的日子,那日我没有去,是问梅和问竹一同去的。按照往常的规矩上午和皇后娘娘说说话,用过午饭后就会回来,可是那一日到了黄昏,先王妃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不是走进来的,是几个太监抬进来的。当时我就在一旁伺候着,我知道规矩,没有人告诉你,就不要问,知道多了并不是好事。王爷一直在先王妃身边,寸步不离,身边伺候的人只有问梅和问竹,我是在外面伺候,那两天来来往往的有太医还有宫里的公公,高志说先王妃在皇宫午饭吃酒,多喝了几杯,下楼时没有走好从楼梯上摔下来,摔伤了。先王妃原本身体就不好,这一摔就是一病不起,后来宫里来个一位探望的公公,带来皇后送来的补药,之后先王妃就突然发烧,然后就走了。”
南云听了问兰的话说道:“先王妃最后发烧的时候你在身边吗?先王妃没有说说什么?”问兰说道:“那两天,王爷一直在邀月阁,高志更是寸步不离,身边伺候只有问梅和问竹,没有让我在近处伺候,见到先王妃,都是有纱帐围着,我能听到先王妃哭的声音。”
南云又问道:“先王妃走后丧仪怎样办的?你们院里的宫人都是怎样安排的?”问兰说道:“先王妃去世的日子正好赶上皇太后的生辰,先王妃的丧仪办得很简单,宫里来人说先王妃的丧事和皇太后的生辰相撞上,要避讳皇太后的生辰,所以没有发丧,王府门口都没有挂白帘,府里的宫人都没有身着素服,那些日子王爷一直忙皇太后的生辰的事情,大世子的年纪还小,府里的事情都是纯侧妃和张玉管家处理的,高志一直在邀月阁主事,王爷放下了话:王妃的丧事和皇太后的千秋节撞上,不能大办丧事,若是让外面的人咱们丧事就送司礼监处理,所以府里没有人敢说起这件事情。我们院的宫女都打发了,问梅和问竹和几个宫女去还有几个太监去给先王妃守灵了,之后就没有消息了,还有几个到了日子就出宫了,只有我是王爷的通房,不能出府,哪院的才人都不愿意要我,就到洗衣房给太监洗衣服了。”问兰又是一阵哭声。
屏风后传来桑榆的声音:“皇太后的千秋节之后府里对先王妃有交代吗?”问兰接着说:“皇太后的大寿办完后,奴婢就在洗衣房干活了,王府的事情就不大知道了,听说给先王妃做了法事,别的就不知道了。后来王府有一件大喜事,还有没过多久,圣上就下旨给王爷就封了亲王,先王妃的事情就更没有人提起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要答应我,让我离开王府吧,我不想就这样死在王府里,求求您们!!”
南云说道:“今日的事情你不要和别人说,你出府的事情会有人帮你的。”问兰磕了头退下。
桑榆没有回邀月阁而是在南云的陪同下到花园里散步,花园里很寂静,时时飘来一股股丁香花的清香,忽然两个人停下脚步,远远听到一阵阵的哭声。
在玉兰树下,大世子弘轩双膝跪在玉兰树下,轻轻地啜泣:“母亲,您离开孩儿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孩儿过得好清苦了,现在父王迎娶了新王妃,父王和新王妃对孩儿都很好,可是孩儿就是想母亲,母亲若是想我,就托个梦吧。”一旁的赵成催促道:“世子,咱们赶紧走吧,若是别人看到,又是是非。”
桑榆和南云赶紧躲在假山后面,目送弘轩和赵成的背影。玉兰树还是那样的美丽,在风中轻轻地摇曳。桑榆喃喃地说:“一个王府的嫡长子要拜祭自己的母亲竟要趁着夜深人静偷偷祭拜,先王妃的丧事就算和皇太后的生辰撞上,事后也要有个交代啊,先王妃死得蹊跷啊。”
南云接着说:“奴婢已经查了当时先王妃院里的宫人除了问兰还有一个留下,就是赵成,不过当天先王妃入宫那天赵成陪着大世子出去了,对当日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其他的人都打发了,这王府里没有人知道五年前的事情了。”
桑榆说道:“赵成和高志都是当年王府里的最有脸面的太监,当然不能打发了,赵成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不过肯定是套不出话的,能找到问兰已经已经不易了。”
几天后,张玉来到邀月阁回禀:“洗衣房的一个宫女已经病了几天,今天早上来报已经死了。”桑榆听了说道:“宫女叫什么名字?”
张玉说道:“是个老宫女,叫问兰,当初到了出宫的年纪说是家里已经没有人,就留在王府了,已经病了很长时间了。”桑榆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按规矩办事,给王府做了一辈子的事,找个清净的地方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