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王扫视院子里女人,品极高的站在前面,后面是几位才人,熟悉和陌生的面容在唤起自己的记忆,自己已经一年多没有回来了。
“王爷鞍马劳顿,一路辛苦,快快到建章院休息,王爷回府,我心里也就安心,有王爷在,府里就有了主心骨。”大妃笑盈盈地走上前,给曾王请安。
“乌仁琪琪格,你是最辛苦的,我征战在外,王府上上下下都有你主持,你是王府的功臣。”说着曾王扶着大妃,两个人一同往建章院去,随后是贤妃、乌兰才人、云才人、吉雅才人,各院的宫女都在后面随行,一行人无不热闹。
有一缕银色掠过曾王的眼光,这缕银色不同于周边的桃红柳绿,只是这缕银色一闪而过,曾王没有看清楚。
进入正厅大家分别坐好,曾王和大妃坐在正厅之上,左右分别是贤妃和乌兰才人,两侧是几位才人还有三位世子和格格。
大妃喜滋滋地说:“原想着王爷下个月回来,不想提前回来,这几日高兴得睡不着。”王爷一边用眼睛找着刚才看到的一缕银色一边回答大妃的话:“和皇上回过话,又和几位大臣谈完前方的战事,在上京也待不住,草原才是我的家啊。”
曾王巴特尔在十八岁成婚,由于常年的征战,在王府的时间并不多,膝下的儿女不多,有的孩子生下来,后来也是夭折。之前的正妃就是难产,最后一尸两命。
曾王膝下有三位世子和两位格格,贤妃功不可没,长子那日松,三子旭日干还有婉如格格都是贤妃孩子,二子朝鲁的母亲是乌兰才人,是一个东胡人,再有就是更儿了。
“孩儿给父王请安,祝父王福寿安康。”三个男孩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立。
王爷起身走到孩子们面前,双手他搭在长子那日松的肩上说道:“那日松已经十四岁了,现在能拉开弓吗?”
“孩儿已经可以拉开一石的弓了,将来一定报效军前,不让父亲这样辛苦。”十四岁的稚子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
曾王拍着那日松的肩,连声说好,又估摸着二世子的头:“朝鲁,你的个子又长高了,一定要给师傅好好读书啊。”朝鲁已有八岁稚气地说:“我已经有自己的小马,也要上战场打仗。”
“有了小马,好,太好了,改天我要看看你骑马的本领。”巴特尔很是骄傲,说罢一手抱起最小的旭日干,用自己的胡须扎旭日干的小脸,旭日干看到这陌生的样子,吓得哭了起来,“哭了,我们草原的孩子可不能哭鼻子啊!”王爷看满面泪花的旭日干哈哈大笑起来。
“王爷上次出征时旭日刚才五岁,现在还不到七岁,还不懂事,见到王爷有些生疏,过几天就会和王爷亲热的。”贤妃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大厅哭哭啼啼,面色有些难看,接过旭日干,让他不要再哭。
“没事没事,小孩子,有几天就好,婉如呢?”曾王说道。
“婉如,一直病着,这几日贤妃姐姐日夜不离,最是辛苦,面色都有憔悴了。”大妃说道。
听了乌仁琪琪格的话,曾王把目光转向贤妃,仔细端详贤妃,和屋里的一众花枝招展的女子相比,贤妃是年龄最大的,已经是昨日黄花,尽管是精心修饰,但是还是掩饰不住岁月留下的痕迹,曾王说道:“贤妃辛苦了,稍晚我去看看婉如,这几日要注意休息。”
一旁的云才人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王爷,王爷前年新纳进来的如才人,给王爷生下一个小格格,王爷也要去看看啊!”
曾王看看一旁的大妃问道:“本王又多了一位格格,怎么没有看到。”
大妃不紧不慢地说道:“小格格不到一岁,一直病着,如才人也是病着,今日就没有来,还是等孩子康健些,再让王爷看吧。”
“如才人?”曾王听到有些陌生,曾王没有回忆如素的样子,随口说道:“还是由你来安排吧。”他的目光一直在搜索那缕银色。在大厅的最远处坐着一个白衣的女子,年纪不大,身量倒是结实,向着他似笑非笑,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这女孩是鹅蛋脸,眼珠灵动,脸上薄施粉黛,一身白色挑丝双窠云雁的袍子,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桃花,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在这满眼色彩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雅。
“好了,王爷已经回来了,今后的日子有聊天的时间,王爷也要好好休息。明天去看看婉如。”大妃让大家都退下了,乌仁琪琪格知道,这三天王爷都会在自己的百合居,这是每次王爷回来的规矩,这也是自己的机会。
次日巴特尔就早早地起来,常年的征战让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曾王知道自己要进行礼节性的拜访,首先是乌仁琪琪格,自己的正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的身后需要这样一个女人,巴特尔很希望乌仁琪琪格有个男孩,必定乌仁琪琪格是东胡人,又是正妃,这样的嫡子才有分量,贤妃是自己身边最早的女人,也是最让人尊重的女人,是汉人中的标准才女,喜欢读书,喜欢画画,喜欢自己静静地呆着,是当年的乌峰城第一才女;乌兰才人是东胡人,给自己生下有东胡血统的朝鲁,贤妃的孩子终究有一半汉人的血统,要是能多几个有东胡血统的男孩就更好了。至于其他才人吗?巴特人喜欢和才人们在一起,不用考虑她们的情感,这些才人会想尽办法讨自己的欢心,是舒服的感觉。
曾王来到贤妃的墨韵堂,这是一所两进的院子,这里完全看不到东胡的样子,最精致的就是书斋,书斋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一边摆放着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玉兰花,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但是看不出女人的感觉,倒像是一位博学大师的书房。
曾王问身旁的宫女:“贤妃娘娘的规矩还是那样多吗?”
一旁的小宫女回答:“和之前一样,看书写字之前要洗好手,除了几个老人外别人是不让进书房的,贤妃娘娘看书作画的时候院子里都不能出声音,世子和格格有响动也要被斥责的。最近格格的身体不好,娘娘都没有看书写字。”
“还是老规矩。”曾王叹叹气,走进院子。通报的人早早地已经通报,贤妃带着两位世子在院子里静候:“王爷 、大妃吉祥。”
“格格生病,都要仔细伺候,姐姐的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迎接了,小心受凉。”贤妃要比大妃大上十岁,见到贤妃,乌仁琪琪格总是恭敬地叫上一声“姐姐”。
曾王和大妃来进入墨韵堂,贤妃低头请安:“不知王爷和大妃前来,没有做什么准备,请王爷大妃不要怪罪。婉如生病已经有一个月了,反反复复的,这个孩子从胎里就羸弱,这孩子真是当娘的债,嫔妾是还不完啊。”
说完这些话贤妃觉得自己食言,脸色红一块白一块,急忙说:“大妃恕罪,嫔妾食言了。”“无妨 无妨,儿女就是为娘的债,我是无福还债了。”大妃说笑道。
“婉如的病怎样?”曾王关切地问着。
赵医官回答:“婉如格格只是偶感风寒,但是婉如格格的身体过于弱,用药不能太猛,只能以温补为法进行调理,现在最棘手就是婉如格格每天午后都会发烧,现在没有办法。”
“你们就好好用药,治好病有赏。”曾王对贤妃说,“你的孩子最多,两儿一女,是王府的功臣。”
大妃在一旁说道:“吉人自有天相,贤姐姐,婉如一定会痊愈,每日的晨安姐姐就不用来了,安心照顾孩子吧。”
“多谢王爷,多谢大妃。最近嫔妾总是睡不好,有时会抱着婉如哭起来,嫔妾就是担心,前年这个时候就是婉然生病,也是这样的发烧,后来婉然就走了,嫔妾真的害怕,担心婉如的身体。”
曾王不知怎样安慰贤妃,前年婉然早夭,自己还在王府,贤妃当时就是鸠形鹄面,槁形灰心。事情又要重演,曾王也是无能为力。曾王看到一旁的那日松和旭日干转移话题说道:“妹妹生病,母亲操劳,你们要好好照顾母亲,过几天我带你们去骑马,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
骑马让旭日干马上兴奋起来,围在曾王身边跳跃起来,吵着让父亲送自己一匹马。
走出墨韵堂之后,曾王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曾王不经意地问:“昨日在建章院人很多,有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坐在远处,记不清是哪一个了?”
“一身白衣,应该是古纳才人,父亲是酷日勒就在您的帐前当都尉,是咱们东胡人,当时王爷已经出征了,嫔妾觉得是个不错的姑娘,就把她纳进来,让王爷相中是古纳的福气,过几日让她来伺候王爷吧。“大妃说道。
王爷似乎想起了什么,说:“云才人说如才人生了一个女孩,今日也去看看。”
大妃有些惊讶说着:“王爷回来辛苦,原想着过几日再去看如才人,既然王爷惦记如才人和小格格,这就安排去绮丽院。”转过脸对塔娜说:“告诉下面的人王爷要去绮丽院。”
绮丽院里正忙做一团,更儿昨夜一宿都在发烧,小脸通红,如素也是一宿未眠。“才人,歇息一下吧,医官已经给用药了,吃过药就会退烧的。”秋灵在一旁说。
一个小宫女走路有些着急不小心端着茶撞到里旁边的花瓶,屋里的更儿听到破碎的声音哭闹的声音更加大了。如素愁容不展,一个耳光甩在宫女的脸上,宫女的脸上顿时高高肿起,退后两步。如素低声地骂道:“没有眼睛的东西,没看见医官在写方子吗?没听到格格哭闹的声音吗?” 顺手将桌上的一碟点心扔出门外。
一盘破碎的点心落在曾王的脚下。
“王爷驾到,休得无礼!”曾王身边管家祖里大声训斥。
王爷来了,如同炸雷,如素惊慌起身,怎么没有通报?自己一脸的倦容,昨夜一直没有睡还没梳洗,屋子里也是人仰马翻,事情怎会如此这样?
如素正要出去迎接王爷,不想曾王已经走进来。
曾王进入正厅,皱皱眉头,一股烟气扑面而来,屋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道,面前的女子有些陌生,仔细端详,记忆唤起了,这是个会唱曲的女子,脸色惨白,不施脂粉,淡绿罗衣,没有任何配饰,双目流动,秀眉纤长,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阳光透过窗棂,淡淡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得清冷。
大妃不等如素说话,前先一步说道:“都怪我,府中的事情牵绊太多,没有照顾好如才人,这绮丽院上下有些凌乱。”
“不知王爷前来,这里都没有准备,刚才嫔妾责骂宫女,冲撞了王爷,望王爷恕罪。”一年多没有见到曾王,如素有些紧张,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看曾王。
曾王对眼前有些不满说道:“你是初为人母,孩子生病难免心中有急火,等孩子病好了要多多向贤妃请教育儿的经验。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唱了一首曲子。”
大妃听到王爷的话,眉毛挑了挑,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王爷的记性真好,是《雨霖铃》,王爷很爱听,等更儿的病好了,嫔妾再给王爷唱。”
“更儿,更儿就是小格格,抱来看看。”
乳母抱过更儿到曾王的跟前,此时的更儿格外安静,已经不哭闹了,用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眼前中年男子。
“为什么叫更儿啊?”曾王问道。
如素答道:“回王爷,生孩子正好敲五更的梆子,所以就起个名叫更儿。”
大妃在一旁说道:“如才人生产时我在一旁守了一宿,一直陪伴在如才人身边。“
这时外面的宫女进来报告:“禀王爷,骁骑陈将军,前来拜望,正在前厅等候。”
骁骑将军陈敬熙,和贤妃陈敬贤是亲兄妹,骁骑将军是汉人中少见的武将英才,身为乌峰城的守备一直把守大齐的北大门,与曾王巴特尔都是习武之人,所谓英雄惜英雄,每次曾王出征骁骑将军必定送行,曾王回来,陈将军必定前来拜访。
听到骁骑将军到了,曾王喜上眉梢,起身说道:“改日再来看你和孩子,还有把《雨霖铃》练练,改日还要听。“说完就和大妃走出绮丽院。
王爷突然到来又匆匆离去,让如素不知所措。王爷的样子怎样自己都没有细细看,没有和王爷说上几句话,还没有等自己反应过来,王爷就要离去了,如素鼓起勇气说道:“更儿的是嫔妾给孩子起的乳名,请王爷为更儿起个大名。“
曾王对如素说道:“贤妃的两个女孩都是用“婉“字排序,婉然、婉如,只是婉然夭折了,就叫婉瑜吧。”
大妃说道:“请王爷的示下,家中两位格格都在生病,我想请萨满大师来府里施法。”
“王府的事情一直都是有你安排的,为了两位格格大妃真是用心,就按照大妃的意思做吧。”曾王说道。
前厅里曾王和骁骑将军交谈正欢。
“刚刚从贤妃那里过来,你去看过贤妃吗?婉如生病了,贤妃正在发愁呢?贤妃看到你会高兴一些。”曾王说道。
骁骑将军回答道:“前几日我和夫人看过贤侧妃,我这妹妹读书画画是个秀才,平时端庄秀雅,只是孩子一生病就是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哪个孩子不生病啊?哪个孩子没有个七灾八难,还是两位世子的身体好,前日我看旭日干已经可以骑马了。”
曾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们这对兄妹,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啊!我不在的时候你这个舅舅要多教他们骑马啊,我的儿子一定是马上功夫一等的。”
骁骑将军拱起手问道:“王爷这次从上京回来,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
曾王回答道:“你我是战场上有过命交情的生死朋友,我也不瞒你,这次与天地军的交战并不顺利,是敌损一千自损八百啊,的确是打败了天地军,不过自己的损失也不少,皇上是心知肚明,不过皇上英明,没有怪罪咱们。”
“朝中可有什么商议?”骁骑将军问道。
“皇上已经恩准了要修整:营固 、安溪、谷阳这些地方的城防,加固城墙,还有从外面购置的一些火冲子,那火冲子,可猛了,离得很远就可以把敌人打死。我带回一些,今日你过来正好带上,过段时间,朝廷还会送过来更多的火冲子。”
有了新的武器,让骁骑将军眼前一亮:“早就听说有了火冲子如同天兵下凡,有了王爷的火冲子,一定要让那些贼人见识一下。”
外面的小宫女进来回话:“大妃已经在花厅准备好午饭,请王爷和陈将军前往用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