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人敬酒还是国内车轮战那套。
许长志夫妇从那头开始,许老大则带着老婆从这边开始,等父母和哥哥开始一会儿,许老二和两个弟弟也分别从两头开始。
安祈禾真怀疑许老爷子以前是不是国企出来的,怎么上个世纪就移民的人,现在还搞这套。
还因地制宜,国外宴会是长餐桌,敬酒就兵分两路,搞成履带战。
等许文航敬到安祈禾的时候,他多停留了一会儿。
“还合胃口吗?”
他一手撑在安祈禾身侧,一手掌着安祈禾的椅背。
这个距离让安祈禾感到被冒犯,她微微蹙眉,但当着别人的面没有发难:“还不错,谢谢许先生招待。”
许文航得寸进尺般又倾了些身子。
“今晚甜点是花椒冰淇淋,你一定要尝尝。”
安祈禾正想开口叫他离远点,闻瑶就抢先道:“许二少,你别靠这么近,她觉得不舒服。”
“有吗?”
许文航侧过头,一脸自以为是的似笑非笑,安祈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话是对着安祈禾说的,安祈禾闭了闭眼,冷漠地说:“是的,许先生离我太近了。”
许文航没再说什么,起身继续去敬下一位的酒。
等他走开,闻瑶一声“噫”拖了老长:“我为刚刚编排陆总的事情道歉,陆总只是耍帅,最多算孔雀开屏用力过猛,画面还是养眼的,许文航才是纯纯的油田长腿了。”
“别管他。”
安祈禾眼里只有刚端上来的钟水饺,这玩意儿她在芙城的时候连吃三天,走了就再也没吃过正宗的了。
没想到今天吃到了和芙城一模一样的味道,看来今天的私厨确实有两把刷子。
反正晚宴都吃到尾巴了,也不在乎多待一会儿到结束了。
“这花椒冰淇淋真好吃。”
安祈禾跟闻瑶加了个好友,另一只手将圆球挖了个干净。香草冰淇淋里加花椒,不仅不奇怪,还有种吃甜辣跳跳糖的感觉,她挺喜欢的。
闻瑶低头给她改备注:“回国我来找你玩啊。”
“好啊。”
安祈禾爽快答应。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你这头发什么色?还挺好看。”
“之前染的蓝色掉色了,现在这个算是灰金色吧,tony老师说专门染还染不出这个颜色。”
来参加晚宴的宾客都开始了自己的社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安祈禾跟闻瑶决定一起去跟许家人道个别,就离开。
结果转了一圈没见到许家夫妇,也没见到许老大两口子,倒是见到了许文航。
闻瑶上前:“许二少,我们要走了,今天恭喜啊。”
许文航正在抽烟,见到她俩过来,把烟掐了。
“谢谢,winnie小姐,我母亲想和Annie聊聊,我叫人先送你。”
闻瑶摆摆手:“不用,朋友来了。”
说罢,她看了一眼安祈禾:“我等你吧。”
“没事,我二哥会来接我。”
安祈禾猜测许夫人是想聊许文航的事情,同时又觉得这许家人真奇怪,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许夫人就急着和她聊,有什么可聊的?
“我母亲在楼上,走吧,我带你过去。”
许文航侧身示意,安祈禾跟上去,许文航将她带了二楼一间休息室。
门一开,许夫人并不在里面。
许文航疑惑一瞬,随即转头道:“她刚刚说了她在这里的,可能是去洗手间了,你坐一下,我去叫她。”
毫无征兆地,安祈禾心中的那根警戒线倏然绷直,而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她和宋迎唯被王廷亮骗的时候。
她蹙眉:“既然许夫人不在,那我下次再来拜访她吧,我哥哥也已经到了,今天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往门口走,许文航却一个横跨堵在门板上。
“安小姐。”
他的声音阴了几分:“你怕什么,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许文航!你想做什么!外面那么多人,你要干什么!”
安祈禾提高音调,企图让别人听到,不想许文航似乎知道她的意思:“这间房靠的是后花园,后花园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人会听到。”
他掏出烟点上:“我说了,我就是想和你聊聊。”
“你想和我聊什么。”
安祈禾后退两步,目光悄然打量房间,寻找防身用具。
许文航身上有很浓的酒气,他露出阴冷的笑容:“有个问题想请教安小姐,我和你前夫,到底谁更厉害。”
他说得下流,安祈禾立刻就明白了他话中所指,更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和许文航的力量悬殊,再加上许文航喝了不少酒,这让她此刻的危险指数骤增。
大脑飞速运转,她沉了口气道:“你很讨厌他。”
笃定的语气是试探,也是周旋。她和许文航无冤无仇,唯一的联系就是陆也昼,许文航还三番五次在她面前提起陆也昼,那他的恶意是为何,便八九不离十了。
当许文航手指夹着的烟送到嘴里长长吸了一口,安祈禾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看起来冷静了些,搬过一张凳子坐在了门口。
半晌,他讲起了他的故事。
许家虽然早就移民,但骨子里依然是国内那套卷死卷生的作风,孩子要和别人比,事业要和别人比,加州的松弛感一点没沾上,却又要装模作样摆出一副开放的做派。
不止许家,华人聚集的地方,多少都有同样的毛病。
许文航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原本他在自身的圈子里自小也是众星拱月的存在,学习是最好的,是最被老爸看重的,是华人父母们聚在一起必然要羡慕的,直到进入m大,二十年堆积的骄傲被陆也昼全方位碾压。
“他妈的,他高傲什么?hoges的项目只有一个名额,Eric那老东西给他打了七八个电话,他都拒绝了,老东西才不情不愿卡着dead line找了我,这算什么?老子稀罕捡他不要的?”
安祈禾实在没有心情听他的破防发言,讲了半天,归纳总结下来不就是自己心态不好吗?
但许文航的声音中的怒气愈发明显,她小心翼翼地,网织了一些宽慰人的话,尝试与他继续周旋,给自己争取多一些时间:“许二少,回望过去是没有意义的,最重要的是过好现在。”
哪知这句话偏偏戳中了他的肺管子,他凶狠地站起来,声音发恶:“意义?老子需要什么意义?”
安祈禾急忙后退,然而几步之后便退无可退,须臾之间,许文航已经到了面前。
说不慌张是假的,安祈禾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许二少,你喝多了。”
许文航明显已经有些癫狂,酒精挥发出了他最原始的恶,他一把捏住安祈禾的手腕,将她往休息室的长椅上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