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色将亮未亮时,林叔就出发去接小姐和顾公子了——老爷子昨儿个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在外间的林叔听了一整夜的唉声叹气。
若非想着大小姐平日里起得晚,林叔怕是半夜就要赶过去了。
即便这般掐着时间过去,林叔到辞尘居的时候时欢早膳还未用完,本来就因为两人份的早膳而恍然明白过来自己昨晚那些遮遮掩掩的行为实在是欲盖弥彰而羞赧地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如今见林叔一大早亲自来接人,便知是祖父那边吩咐的。
当下咬着筷子瞪顾辞,生生瞪出一种小奶猫的凶悍来。
顾辞却春风得意。
他自是没有将她如何,但于他来说,“这丫头愿意为自己留下”这样的现象,就足够让他觉得喜悦。
他笑呵呵地起身招呼林叔,“林叔来地早,可用过早膳了?”
林叔同样笑容可掬地上前两步,拱手,俯身,“回公子的话,还未。老爷子命老奴过来接二位一同前往时府……老爷子还有一句话,需要老奴代为转达,还请公子见谅……”
“您说。”
得了应允,林叔悄悄后退一步,咳了咳,效仿太傅彼时的神色与声音,端着架子梗着脖子,又咳了咳,道,“一早,就去把那小子给我接过来!不管他是不是正在抱恙,就是爬,也给我爬过来!”
说着,无视一旁林江瞠目结舌的表情,又咳了咳,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讪笑,“实在不好意思,顾公子……老奴也是受命办事。”
时欢只觉得脸颊燥热,悄悄踹了一脚顾辞。连祖父都知道师兄惯会装病,偏生,自己最初方寸大乱……
那一脚并不重,即便心有怨怼,可时欢到底是不会对顾辞下重手的。
顾辞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脑袋,轻笑,“无妨……老师也是过来人,明白的。”
“噗嗤!”
林江没忍住,笑出了声,下意识双手捂了嘴,背过身欲盖弥彰,偏偏抖动的肩膀暴露了他此刻的表情。林渊看不过去,抬脚就将人踹了出去,拱手,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公子,属下去准备马车。”说着,掉头就走。
林叔抬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既来接人,自然是带了马车过来的,何时需要顾公子自己准备马车?
“林叔,不若一道用些早膳?”顾辞邀请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了。”
林叔意欲拒绝,顾辞又道,“左右……欢欢也还没吃好,若是你在这干等着,怕是她也不好意思吃,草草了事便结束了……”
林叔寻思一番,到底是坐了下来,用了一碗糯米粥,两个瘦肉包,还有些小菜……待到搁下碗筷,却又觉得这顿早膳不该用的,毕竟,吃人的嘴软。到时候老爷子训斥起来,自己总不好冷眼旁观了……
再看顾公子运筹帷幄的样子,便是林叔也有些摸不准这位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心思……
至于时欢,全程没怎么说话,甚至,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有些局促和羞赧。
她不大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却也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并不在床上,兴许是顾辞为她擦头发的时候。但是……她醒来的时候,却是在顾辞的……怀里。
原以为,自己是该辗转反侧而无法入眠的,甚至沐浴的时候她都已经做好了自己假意熟睡实际上清醒至天明的准备,谁知道……这一觉,竟是前所未有的,好眠。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羞于见人。她总觉得自己那点儿眷恋的小心思,被人看地明明白白了。
一直到上了马车、到了时家、下了马车,明明整个时府的下人都不会知道自家小姐昨夜在何处过的夜,可她偏偏就觉得那些个下人看自己的眼神,带着意有所指的深意。
令人羞窘地脚指头都蜷缩着。
顾辞知她害羞,便也没有逗弄她,只问林叔,“老师是叫我一个人过去,还是我和欢欢一道?”
林叔侧身回禀,“老爷交代,您一人过去即可。”
说着,又面向时欢,“大小姐,老爷说,含烟姑娘的婚事近在眼前了,那姑娘从咱们府里嫁出去,虽不说要如何风光,但该有的礼仪切不可出错,还请您仔细核实过才好。”
说道这事,话题被扯开了去,时欢当即颔首,“还请祖父放心。林叔您和师兄过去吧,我先回院子去了。”
说着,看了眼顾辞,有些担忧。见对方含笑摇了摇头,才转身离开。
顾辞这才在林叔的带领下,去了太傅的院子。
老爷子坐在院中,面前摆了一副残局,板着脸,正襟危坐,显然是等候多时。
顾辞敛了一身气势,锋芒尽收,几步上前行礼,“老师,今日可安好?”
太傅没看他,只沉声质问林叔,“一个时辰之前,你就出发了,怎地,这路上景致甚好,耽搁了这许久?”
林叔苦笑,就知道老爷子要怪罪自己。当下只道自己贪嘴,闻着辞尘居的早膳只觉得饥肠辘辘,便多吃了些。
太傅冷哼,“难怪你们一个个的,都喜欢往那跑,一个深夜不着家学着夜不归宿了,还有一个,一大早巴巴赶过去用早膳……倒是不知,辞尘居的厨子是何处寻来的,勾了我时家众人的魂。”
甚是阴阳怪气。
顾辞勾着嘴角笑,也不打马虎眼了,在太傅面前坐了,倒了茶递过去,才道,“您莫要怪罪他们。昨儿个装病,将小丫头留在了我府上。您也知道,她关心则乱,自是瞧不出真假来。”
太傅却挑眉,“你很得意?”
一噎,顾辞摸摸鼻子,低眉顺眼地安抚,“哪敢?就、就您也知道的,一时……鬼迷心窍。事后也很是后悔,只是既然演了,便只能演下去了。这不,今日一早就开始恼我呢,至今没同我说过话……还得想着如何去哄她……”
听他这么说,太傅心底郁气终于是顺了些,冷嗤,“哼!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