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着放开了吃喝不要顾及,但很显然,正常人都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闲情逸致坐下来吃吃喝喝庆贺太子殿下生辰的。
显然,太子殿下今日设宴,也是志不在此,这御膳珍馐、美酒佳酿的,着实被浪费了。
当下原本还坐在那里的官员们纷纷将带来的贺礼交给了殿中伺候着的太监,带着家眷纷纷离席——彼时既然没有站起来,这会儿便不该刷存在感了。
还有一些不大熟络的,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站出来的大臣们,也担心表现太过适得其反,纷纷行礼说了些吉祥话送了贺礼,也离开了。
大殿里一下子走了许多人,彼时熙熙攘攘的感觉,一下子空寂了起来。
燥热的空气也散了些,空气里带了冰块融化的凉意,沁人心脾的。顾辞搀扶着太傅起身,太傅跪了太久,皇帝气头上没让他起身他便一直跪着,这会儿站起来脚都发软,一个踉跄。
顾辞赶紧托住了,柔声说道,“您不该站起来的,都是小辈们折腾折腾的事情,您这跪了这许久,多遭罪呀。”
太傅站了一会儿,等脚底板的麻劲儿过去之后,才抬了抬手,是以顾辞可以松开了,“老头子我若是不站出来,你们这些孩子怕是要担一些骂名。你们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名声何其紧要?”
他拍拍顾辞的手背,又去看顾言晟,叹了口气,“你呀,太莽撞,也不会提前同大家伙儿商量商量,我瞧着不对劲,拦都没拦得住,瞧瞧,如今大家伙儿跟着你一道,担惊受怕的。”
“所幸结局是好的。”谢老爷子被谢绛搀着,笑呵呵地宽慰道,“年轻人嘛,不莽撞还是年轻人?你年轻的时候老头子我可看着的,不逞多让!”
被多年老友拆穿,太傅哼了哼,没说话。
“父亲带祖父先行回去吧,祖父想必很累了。”时欢提议道,她的手被谈均瑶拽着,手腕被拽地生疼。这位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姑娘,想来今日是吓坏了,不是担心她自己,而是担心这些个直面皇帝雷霆之怒的至亲好友。
时欢没抽开手,由着她死死扒拉着,一直到这会儿才道,“谢爷爷想必也累了,瑶瑶,你同谢爷爷一道回去。”
谈均瑶不愿,可她也知道自己在此处帮不上什么忙,母亲显然也有些吓到了,脸色发白,父亲这边却明显顾不上他们。看得出来,自己带着祖父和母亲一道回去的确更好些。
“你……”谈均瑶张了张嘴,想叮嘱许多,却又不知该如何叮嘱,张了张嘴,“那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来。到家以后给我捎个口信。”
想说小心些,但陛下已经离开,这事儿就像祖父说得那般,结局是好的,再说小心就有些迟了。于是只说早些回府。
时欢颔首,“好。”
谢家的几位回去了,谢绛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说这是他兄弟的事情,为兄弟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谢大人脸都黑了,沉着脸呵斥,“谁同你兄弟?人姓顾,你姓谢,长公主也生不出你这样的二愣子!”但到底是没再强行将人轰走,兴许也是压根儿顾不上他。
几人跟着顾言晟一道去了东宫。宫里一早就准备了几辆马车,都是运送太子生辰礼的,如今大半贺礼留下来让内务府继续安排马车送往东宫,原本的马车载着这些人先行离开。
时欢自然和顾言晟在一辆马车里。
连同那盆白菊。
只是,一个多时辰之前还同白菊难舍难分的太子殿下,此刻看着这盆白菊的表情甚是嫌弃,摆摆手,也不问时欢哪搞来的,只道,“你这礼可敷衍了,这种玩意儿本殿又不喜欢,给外祖送去,他定能待为上宾,搁本殿这里,指不定三两日就夭折了。”
说着,伸手去摸了摸花瓣,“咿”地一声,挑眉看时欢,“真白菊?哪来的?”
……时欢一噎,这玩意儿还能有假的?她猛地想起那一屋子的白菊,感情……?
“都是假的?”
一旁丫鬟抿嘴偷笑,眉眼间甚是好看,只是眼底促狭,答案昭然若揭。时欢嘴角一抽,这内务府……胆子这么大?
顾言晟嗤笑一声,又摸了摸那白菊花瓣,随口说道,“这季节,哪来那么多开地正好的菊花?那内务府的人实在没办法了,大半夜地求上我东宫的大门。你知道的,本殿下心肠好,看不得他们为难,可本殿下话又已经搁出去了,这也不好收回吧?于是……”
情况却是不言而喻,于是这位殿下出了个馊主意,让人在真菊上,戳了一朵又一朵的假菊花。
倒是逼真。
左右这些个白菊搁在诸位大臣面前,怕是也没人敢真的伸手摸一摸验明正身去。何况,就算发现了是假的,也没人敢指出来吧?
只是……心肠好?时欢抽了抽嘴角,对这句话实在有些不敢苟同,顾言晟对自己的认知显然有些本质上的错误。
太子殿下明显对这棵方才还有些嗤之以鼻的白菊有了些许的兴趣。他显然忘记了方才自己的嫌弃,就像是施恩一般地双手捧过,转身交给了丫鬟,“好好捧着,回府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宝地,好生伺候着。若是不知道怎么养,就去时家,向太傅好生求教,可明白?”
丫鬟点头应是,很听话,捧着以后才嘻嘻一笑,道,“大小姐便是送一株草,对殿下来说也是不一样的。何况还是这般稀有的,在盛夏开放的白菊。也就殿下方才嘴硬,非说不好罢了……”
半点儿面子没给留。
顾言晟转身举着拳头就要去敲丫鬟脑袋,那丫鬟手中白菊向上托了托,那拳头便落不下去了。
顾言晟磨了磨后牙槽,一字一顿地唤道,“你、狠!”
丫鬟嘻嘻一笑,冲着时欢还吐了吐舌头,俏皮可爱——东宫谁人不知,他们这位殿下啊,除了时大小姐,谁也休想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