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晟见好就收,应地从善如流,“好嘞!”
一脚跨进大殿门槛,沿途还对着几个脸熟的官员频频点头打招呼,“哟,王大人!气色瞧着不错呀,看得出来,最近后院没起火嘛,上个月收进府的小妾,安分了?”
王大人面色一僵,尴尬着老脸频频点头,“是、是……”话音未落,倒抽一口冷气,身边夫人宽大衣袖遮掩下,狠狠掐上了他腰间软肉。
寿星殿下今日如沐春风,看得出来心情格外好,招呼完这个,又去招呼那个,“这不是张大人嘛!”
头发已经斑白的张大人混了大半辈子了,还是个工部侍郎,这会儿骤然听到自己被提名,又紧张又兴奋,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颤颤巍巍地起身行礼,“老、老臣见过殿下,殿下记得老臣实在是老臣之荣幸啊!”
一旁时若楠悄悄地遮了眼——这位年纪比他爹都大不少的老人家,显然没有明白一个道理,被顾言晟这厮记住,绝对不是好事。后面估计……惨不忍睹。
果然,太子殿下大手一挥,格外爽快,“好说好说……原也是不记得的,那日本殿去烟花之地吃酒,嗯,就东街那个最大的,叫什么来着……不重要。就那日,你坐本殿下隔壁。”
张大人脸色一黑,身形摇摇欲坠,一旁夫人脸上笑容没绷住,垮了。
张大人明显还在垂死挣扎地意图否认,“既、既是隔壁,想、想来可能是殿下误、误认了……老臣、老臣没去过那种地方呀!老臣这辈子没去过烟花之地呀!”急地都快哭了的样子……
“是嘛!”顾言晟偏头,蹙眉,似乎在考虑误认的可能性,完了,点点头,“兴许吧……”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快速地回头看了眼自家夫人,又转首对顾言晟说道,“一、一定是的。”
顾言晟还在若有所思地颔首,就在张大人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的时候,冷不丁地,太子殿下突然恍然大悟一锤定音,“不对!真是你!本殿没认错!那日你喝了不少酒,在隔壁动静可大了,大着舌头说自己夫人如何如何是个母夜叉,又胖又丑又老,天天对着她都快吃不下饭了……”
“晟儿。”皇后沉声唤道。
可已经太迟。该说出来的话,已经都说话了,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认错,太子殿下的这番话说地又快又响亮,根本没人来得及阻拦。
一瞬间,场面安静极了,诸位大臣面面相觑,惊讶里带着几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跳跃感。最初被点名的王大人突然觉得庆幸,至少,自己最多也就是一些皮肉之苦罢了,晚节,算是保住了。
张大人面色死灰形容枯槁跌坐在椅子里,口中念念有词,“完了……完了……全完了……”宛若失了心智般。而那老夫人蓦地起身,本着最后一点理智对着帝后行了个礼,愤然离席。
时若楠看得津津有味,偏头凑近了时欢,悄声问道,“这么个老头子,还能得罪了顾言晟不成?”
时欢桌子底下的手指了指那老夫人离开的方向,低声解惑,“老夫人是当年左相府的远亲。这位侍郎无才无德,便是靠了这么点姻亲关系,混到如今的地位。”
“就这样?顾言晟这厮要对左相余党下手了?”时若楠有些不信,摇摇头,下意识觉得顾言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他对权势没有那么狂热才是。
时欢没说话。
自然不只是这样。这位张大人还是个惯会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人,为了讨好左相这棵大树,他可没有少出那些损阴德的主意。
时欢也是后来在影楼里查阅相关事件时,才注意到这位看起来格外渺小的工部侍郎活跃在各大关系网里兴风作浪的身影,甚至,容家灭门惨案、胶州战役都有他参与的痕迹。
“晟儿……”皇后又唤,“今日是你生辰,怎可如此言行无状。难道你想搅了自己生辰宴?”
顾殿下挠了挠后脑勺,颇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指了指还未缓过来的张大人,直言不讳,“本殿下也没想到会这样啊。儿子我就打个招呼罢了……没成想,这事儿,不能说……”
……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由顾殿下说出来,无端让人觉得可信——兴许他真的不知道,出入烟花之地这样的事情,该藏着掖着的。
毕竟,他的风流不羁,是有目共睹的。
皇帝也想到了这茬,脸都冷着,呵斥道,“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整日里招摇得意!往后好好收收你的性子,若还是如此,明日起就去太傅跟前受教去!”
顾言晟没搭理皇帝,直直走到太傅跟前,作揖,“外祖父。数日未见,可安好?”
太傅笑笑,托了他的手,“你若不到老头子跟前来受教,老头子我就能得了清闲,就定能很好。”
顾言晟没搭理皇帝,直直走到太傅跟前,作揖,“外祖父。数日未见,可安好?”
太傅笑笑,托了他的手,“你若不到老头子跟前来受教,老头子我就能得了清闲,就定能很好。”
“外祖这般说,便显得多少有些无情无义了……本殿心中甚寒。”
太傅知他性子,何况,别人不认识,但他能不认识跟在顾言晟身后那人是谁吗?彼时一眼,便大约知道这孩子今日打算。
后来又见他进殿就这般插科打诨地将张大人的官路直接堵死,说是不经意,实际上怕是深思熟虑地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呢。
他笑笑,推开顾言晟攀过来的手,“走开走开,瞧着你心烦。”说着,却对上对方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
他对顾言晟这般示意。
顾言晟将对方的意思看在眼里,可有些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也不愿住手。他松了手,朗朗一笑,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就在时家对面,倒酒,举杯,一气呵成,“开席!”
歌舞升平,举国同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