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心底一噎,嘴上不饶人,冷嘲,“娘娘今日也格外地牙尖嘴利呢。平日慈和都是伪装吗?”
皇后轻笑,“平日里……也无人对着本宫如此蹬鼻子上眼啊!本宫眼不见为净地,自然慈和。”
这是说贵妃蹬鼻子上眼呢!众人顿悟,底下对视一番,交换了个你知我知天地都不知的眼神,才有人缓缓起身,对着皇后行礼,“娘娘息怒。”
“陛下如今龙体抱恙,宫中大局还要娘娘主持,娘娘切勿因为那些个不开眼的气着了自己。”
皇后目色敛色,闻言点点头,“是……欢欢那丫头总劝我不要同小人计较……瞧,本宫又给忘了。也别站着了,坐下吧,你们也别累着,陛下龙体还指望着诸妃齐心合力地照顾。”
那位妃子含笑屈膝,端方优雅,“是,谢娘娘。”
那一侧,几位妃子纷纷起身,也是屈膝行礼,“臣妾分内之事。”
剩下的妃子同样效仿,一时间,只剩下了贵妃还坐着,脸色却也不好看,哼了哼声,“怎地,这会儿不嫌吵了?”
没人接话。
平日里站在贵妃阵营的几个妃子也是看形势不对,左右为难之际到底是起身行礼,皇后的面子她们还不敢不给。
何况今日皇后明显是想要杀鸡儆猴。
猴自然是贵妃,可这鸡……第一只已经被拖出去了,第二只有没有、有的话又是谁暂时都不知道,但不管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自己。
却有声音从外头传来,声音散漫,懒洋洋地,还带着几分气恼,“方才过来的路上,瞧着有人被拖着走了。这等如花美眷,真真我见犹怜……皇帝这几日倒是愈发地不会怜香惜玉了。”
一袭月白色绣莲花长袍,背着手摇摇晃晃走进来地,可不就是瑞王殿下嘛。只有这位殿下爷从来不叫“父皇”,只称呼“皇帝”,胆子着实很大。
瑞王脸色有些不好看,打着哈欠,一边闭着眼走进来,一边抱怨,“不止不怜香惜玉,还扰人清梦。”
贵妃脸上喜色浮现,嘻嘻一笑,“瑞王有所不知,这不够怜香惜玉的不是陛下,是皇后娘娘,您的母后呢。”
“哦?”瑞王爷终于睁开了眼,却也只睁了一般,大刺刺地在另一张主位上坐了,才看向自己的母亲,“惹母亲生气了?直接打杀了就是,就当着这些人的面,打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然后丢乱葬岗去,顾辞那片林子北面,就有片乱葬岗,儿子之前住过一晚上,还听见狼嚎呢,还有乌鸦,专食腐肉……”
“晟儿……”皇后打断了他绘声绘色的描述,扫了眼表情都已然有些失控的后妃,才道,“不可无礼。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言乱语。”
瑞王殿下压根儿没当回事,耸耸肩,“自然是要说地直白些,让她们都身临其境设身处地一下,如此,看以后谁还敢爬到母亲头上去!”
说完,眼神冷冷扫过,诸妃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尽量将自己隐没在后面瞧不见的地方。
这宫里,可没人管得住这混世魔王。
贵妃嗤笑,“瞧这话说的……常公公呢?彼时本妃不过说几句话,就出来呵斥本妃恣意喧哗,这会儿这大声嚷嚷的,怎地就没人出来管管了?”
里间,安静如鸡。
往常耳朵格外灵敏的常公公,这会儿呆在里面像是聋了一般。
众所周知,这位对所有后妃、皇子一视同仁的常公公,独独只对一人不同。那点儿不同其实也并不明显,但后宫里都是人精,见过一次便能明白其中区别。说白了,也只是一个称呼上的区别。
大皇子、三皇子,郡王、贤王,诸如此类,都是他称呼皇子的方式。但唯独对顾言晟,他自始至终只称呼,“殿下”,亦或者,“我的殿下”。
只这一点不同,常公公从未遮掩,大大方方地搁在全天下的人面前。
贵妃也是急昏了头,才想着让常公公出来“主持大局”。
这会儿的冷场让人有些尴尬。
也有善解人意地,打破沉闷,“啧”地一声,说道,“贵妃何苦为难一个老人家……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整日里伺候皇帝已经很累了,你们偏偏还要他操心着操心那的……说起来,顾言耀呢?”
顾言晟突然抬头看了看外头,“他和本殿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怎地,本殿下一杯茶都快喝完了,他磨磨唧唧的去哪了呢?总不至于这夜间不认识路,走岔了吧?”
皇后不想看到他这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推推他,“茶也喝了,进去瞅瞅陛下,同他说说话。”
他似是不愿,懒洋洋地抬手打了个哈欠,半睁着眼,“左右后面还有好几个呢。不是说皇帝身子不好吗,等凑齐了一起见吧。不然连着说好几遍大同小异的话,想必也累得慌。”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这时候不得争着抢着单独进去先表一回忠心,偏生这位祖宗突然之间格外体贴。掀了掀眼皮瞅外面,宛若呢喃般嘀咕了句,“怎么还不来……”
夜,已经深了。
相比于屋子里的灯火通明,外面却悄无声息的。
不该这样的。
今夜这寝宫,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有很多,都是给御医们打下手的。
里间也应该有许多人。
可这时候,四下突然安静了下来,里间静地仿佛呼吸声多听不到了。外面更是半点儿走动也没有,只余下少于鸟儿深夜地咕哝声,从喉咙里发出来,似乎极近,又似极远。
风都没了。
明黄色的绉沙垂着,纹丝不动。
却又似乎有哪里的风,吹着人脚脖子都冷。
面面相觑间,有人咳了咳,声音不大,却有些突兀,连自己都被惊了下,才又咳了咳,润了润声音,“是呀,既然是前后脚,应该到了才是……不若,派个去找找。”
毕竟是后宫,就算是皇子也该避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