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曦低着头轻笑,心思却纷乱,“姑娘所言极是。如今看来,也只有陆时两家这样的家教才能教养得出大小姐这般姑娘。”
“世人多宽以待己,严以律人,那般言论,就当笑话听听便是,切不可入了心。”时欢半起了身子为容曦倒茶,容曦起身相接,时欢虚虚伸手拦了拦,“无妨……我来就好。咱们之间,倒也不必客气多礼。”
她和容曦,算起来,容曦年长,在帝都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容曦多礼不过是当年自己的举手之劳罢了。她总觉得自己于她有恩,心心念念记了这许多年,往来间也总将她自己矮了一分去。
时欢为她倒了茶,才打开天窗说亮话,“方才让你在戏班子里找个姑娘这话,实属戏言。但其余那些话却是真真儿的。容曦……舅舅对你是什么心思,你总大体该明白的。我知你的那些顾虑,如今,顾言卿的顾虑我为你解决了……剩下的那些,旁人便是无能为力的。”
皇室发生的事情,这些时日自然是听说了许多,此刻才恍然,这姑娘竟然还存了自己这方面地心思……这姑娘就是这样,每次都将这种明明重之又重的情谊说地轻描淡写……
容曦愣愣的,有些惊讶于对方的直言,却也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羞赧。
对方毕竟是一个比自己小一些地姑娘,聊地还是对方的舅舅和自己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反倒是这个姑娘,容色淡淡间,不避不逃的,倒是从容又淡雅。容曦耳尖泛了红,“我……这么大年纪了……”
“左右舅舅年纪也不小了,他性子还倔,为人刻板,不会说温柔动听的话,否则……”时欢抹黑自家舅舅抹黑地格外熟稔,“否则何至于至今为止都未曾婚配,甚至还有那不好女色的声名……若容曦能不计较这些收了舅舅,倒是真成了咱们陆时两家的大恩人了。”
说完,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般模样的时欢,散了一身清冷成熟地样子,看起来像个孩子。容曦被她这不着调的样子逗笑了,“哪有人这样说自己舅舅的……”
那个人……明明那般优秀,如今细想都想不出什么缺点来,想来若是他愿意,这上陆家们提亲的媒婆们都足矣将陆家高高的门槛踏平了吧。
想来是个眼光高的,是以彼时陆宴庭对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她是意外的,还带着些惊吓,觉得对方就是闹着玩儿似的,于是,当场就吓跑了。
之后便没有交集了,于是自己愈发坚定了对方不过就是兴之所至罢了,当不得真的。
自己到底不是十几岁地小姑娘了,哪能因为一两句话就忘了天南地北忘了自己是谁呢。陆家啊……自己高攀不起呢。
可没想到,时家这位姑娘,竟然就坐在她面前,笑意盈盈地,“容曦,今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舅舅待你,亦是真心……那日你拒绝以后,他消沉了许久,夜间喝地醉了,拽着我说了许多话絮絮叨叨的,和个毛头小子似的……我不是逼迫于你,更不是借着你记着的那点儿微薄的恩情企图干预什么。”
“这些事情,到底是要你自己愿意才好。我说这许多话,只是……希望你不要为了一些自寻烦恼的东西,而白白错过了,岂不可惜。”时欢指了指自己心脏的地方,“问问这里。外界嘈杂,众说纷纭,但日子到底是自己过的,冷暖自知。所以,问问此处,听听它的声音,给自己、亦给舅舅一个机会,可好?”
时家的姑娘,总是这般,坦诚又直白。
容曦缓缓点头,于对方认真看来的眼神里,低声应好。
看得出,对面姑娘明显松了口气,说话都轻快了几分,抱怨着,“容曦,你是不知,舅舅鲜少饮酒,酒量也好,但那酒品实在算不上好。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一旦醉了,那话呀,可比那些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还能念叨……我呀,被他烦地脑壳疼。”
倒是很难想象那个沉默又克制的男人带着醉意唠叨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的。容曦抿着嘴微笑,眼底也染了戏谑,“倒是辛苦姑娘了……没想到陆家主喝醉了也这般稚气。”
“可不……”时欢含笑摇头,“所以可别被外头那些个华丽虚伪的高帽子给骗了,其实舅舅真没有外头传地那般神乎其神……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适龄、哦不,大龄男人罢了。”
容曦含笑应和。
心里却知道,陆宴庭的雷霆手段、杀伐决策,在短短数年内快速扩大陆家商业版图的头脑等等,这些其实比外面传地还要神乎其神一些,那个男人,总让人有些判断不出他的深浅来。
他就该是高高在上的男人,一方帝王的存在。只是这个男人在最近亲、最信任的人面前半点不曾设防罢了。说起来,这陆时两家的姻亲关系倒是真的好,几乎就同一家人似的,令人……艳羡。
容曦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赏了一会儿花,时欢见她喜欢海棠,临走时还送了她两盆,让小厮一路捧着送到了她的府上。
含烟支着脑袋趴在亭子栏杆上,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笑嘻嘻地,“小姐倒是真心喜欢容班主呢。若是她和陆家主成了,倒也是一桩美事。”
容曦这样的人,聪明、理智,权衡利弊间,却也重情义。这样的女子,纵然这一世经历坎坷跌宕,殊不知,正是因为那跌宕,才塑造出了这天下最七窍玲珑之心。
和这样的人相处,你可以永远相信她。
“是啊,挺喜欢的。”时欢点头应是,开着玩笑,“若她真和舅舅成了,往后本小姐啊……便再也不会差银子花了,不是吗?”
身后却传来低笑,声音华丽又低沉,“本公子倒是不知道……我家欢欢竟然还想着去花陆舅舅的银子……是担心本公子的银子不够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