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在瑞王府吃完了葡萄,又吃了一盏牛乳茶,上好的牛乳,从宫中送出来的。
吃完之后,她将自己丢进了那张秋千里,盖着条薄毯子眯着眼吹着风。今日天阴,云层笼在头顶,倒是适合睡个懒觉。
只是,这丫头方才不是说自己……睡多了么?那这会儿一副要在他府上赖着不走蹭吃蹭喝的模样,是几个意思?
“诶。”顾言晟有一搭没一搭地推着秋千,一边随口问道,“留下用膳?给你加个菜……最近在皇帝那吃到的,好不错。”
时大小姐抱着薄毯,在顾殿下亲手推的秋千里,昏昏欲睡,闻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
顾殿下麻溜地找人买菜去了。
当然,顾殿下的厨娘买菜的地方,通常不是不是什么菜市口,更不是菜农亲自送上门的。顾殿下的厨娘有道腰牌,供她能直达御膳房……挑菜。
吩咐完厨娘,顾言晟又吩咐丫鬟们将那些个胰子按着姑娘家喜欢的味道挑了许多胰子,找了个好看喜庆又硕大的礼盒,一块一块地塞满了,又给扎了个红绸缎。
尽数安排妥当之后,才回到自个儿的院子,就看到小丫头躺在秋千上……睡着了。
薄毯一半盖在腰间,一般挂在秋千外,她的睡相并不好,睡得也不踏实,眉头微微蹙着,似梦魇之症,脸色比平日里还苍白一些,像是没睡好。他对着身后跟着的小厮摆摆手,让人候在了原地,自己上前帮她盖好了毯子,才转身问道,“这两日……时家如何?”
声音压得很低。
那小厮摇摇头,他们在时家眼线不多,也不是为了监视,一般情况下信息反馈地慢也是正常。小厮声音也压得低,几乎是压着声线了,“小的去问问?”
顾言晟摇摇头,又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小丫头睡着,又浅眠,顾言晟随手拿了本书,躺在一旁的软榻上坐着翻书,倒也惬意。
一时间倒像是回到了这丫头小时候的样子。
彼时自己宫殿里也有这样一处秋千。那段时间母后身子不好,又担心宫女疏于照顾,便送来了自己的寝宫。彼时这丫头就是如此,总喜欢抱着一条小毯子躺在秋千里睡觉,宫人往来吵着了她,她还不开心,非要厨娘给她做点心才哄得好。
后来,她去了太和郡,厨娘便念叨了很久,说自己一身的点心手艺都没人赏脸了。至于自己这样“只知道喝酒的糙汉子更是玷污了她的手艺”。嗯,这是厨娘原话,后来,那厨娘便再也没有做过点心了。
思及此,顾言晟又起身,对着守在门外的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才回到院子。
小丫头似乎被吵到了,皱了皱眉,翻了半个身子,毯子又滑下了一半,顾言晟叹了口气,任命地再次起身给她盖毯子。
……
顾辞心系时欢的状况,想着下了早朝赶过去正好能赶上对方起身的时间。
谁知道,竟是被皇帝叫住了。
问了一些最近的情况,关心了一下顾辞的身体,顺便提了下顾辞的新宅子,这样,半个时辰就过了。然后皇帝才提起了今日的主题,“阿辞……朕不是责怪于你。但你该知道的,朕从未只将你当作一个刑部的侍郎来看待……朕对你,有更高的期许。”
顾辞坐在一侧,心中焦急,却也只能低眉顺眼,“是。”
“你入刑部之后,刑部的几桩案子,虽说除了常山郡王被刺一案至今毫无头绪之外,其他几件多多少少都有了些许交代……但朕总觉着里面应该有更大的势力,更大的图谋。你还年轻,许多事情不能只看表象,应该看到更深的层次里去……”
顾辞适时配合,“陛下是指……”
“刑部结案,那是刑部的事情,那是给文武百官看的。若是刑部迟迟不结案势必动摇人心。这一点,你应该比朕更清楚才是。这就是为什么朕同意刑部结案的原因。”皇帝目光落在手边一摞厚厚的奏折上,眉头微微蹙起,才看向顾辞,“但这件事在你这里……不能结案。郡王游湖案、时家小姐郊外被刺、还有驸马家那位……那位叫什么来着的,也是……这三位,都是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朕不信流寇盗匪能够猖狂至此。”
“就算有,也是这帝都里的人给他们的权利!阿辞……还记得彼时朕给你的密旨吗?”
顾辞点点头,容色稍正,“记得。”
“那就……给朕查!严查!若是查到一些什么,随时来报。”
顾辞起身,下跪,正色应道,“是。”
皇室总有一些不能见人的差事,譬如,秘密处决一些不听话的人,譬如,调查一些大臣的私密把柄,譬如,一些不能堂而皇之调查容易引起动荡的事情……总之,都是搬不到台面的事情。这时候,皇帝就需要自己绝对可信的人。
彼时顾辞接到的那道密旨,便是此事。
皇帝将这样危险的、虽是可能会殒命,即便身死也只能当作意外处理的任务交到了自己的亲侄子手里。
说是信任,实际上不过是不在意……死不死的,都没有关系吧。
顾辞从御书房出来后,林渊就敏锐地察觉到公子的情绪冷了不少,只以为是因为担心时欢。低声说道,“方才属下已经让林江先去时家看看情况了,公子莫要担心……您……”
欲言又止。
顾辞点点头,没说话。表情还是冷,脚步却快了不少,显然是急着要去时家,抿着嘴角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乌青一片。
这一夜,公子离开时家后,根本没有睡。到了府里,处理了一些事情,就匆匆忙忙换了一身衣裳,直接来宫里上朝了。到得这个时候,没有眯过一会儿,没有喝上一口水、没有吃上一口热乎的。
林渊心疼,却到底说不出让自家主子回府休息休息的话来,今日若不亲眼见一见时小姐,怕是旁人说再多都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