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会被苦口婆心地念叨好久,谁知道老爷子一拍大腿,“那感情好呀!那你到我陆家来,做我陆家的孙女儿,如何?”
……不是?谈均瑶一愣,半晌没想明白这件事是怎么从抱怨陆舅舅不愿娶妻生子,一下子跳跃到要认自己为孙女这一块的?她张了张嘴,“我……”
话还没说出来,老爷子已经念叨开了,“这谈家也忒不是个东西!这些年来靠着你从时家这捞了多少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好处,结果到头来翻脸不认人,一个傅家就怂了!哼……丫头,你放心,咱们陆家,虽然无权无势,但是……咱们有银子啊!”
谈均瑶默默扶额,觉得此生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便是“咱们陆家,无权无势”……谁不知道陆家就是江南的霸主,土皇帝,天高皇帝远,几乎把控着整个江南的经济命脉和水路运输,手底下黑白两道通占。
若非此去江南路途遥远,是以帝都人人只知陆家富有,甚至以为陆家是靠着时家才发的家,却不知陆家早已称霸大成水域。
“爷爷我同你说哈,你舅舅他别的不行,赚钱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再有人欺负你,你可以直接那银子砸!砸死他们!再说,虽然咱们家无权无势,但是你外祖父家有权有势呀!”
老爷子之前还自称“陆爷爷”的,如今连“陆”字都省了,少了一个字,意思上却亲近了不止一点半点。不过……谈均瑶微微蹙眉,“外祖……是谁?”
母亲出生普通家庭,这也导致了母亲在谈家并不被重视。一个没有母族帮衬的夫人,又不得丈夫喜欢,在谈家过得如履薄冰。偏生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没有为谈家生出一个儿子,是以自此之后待亲女……恨不得如待仇人。
谈均瑶已经被一个又一个消息震地有些头晕,一时间已经失去了语言的功能。
老爷子却兴致高,在他看来,没有反对就是同意嘛!是以,愈发地叨叨叨个不停,“哦,忘了同你打声招呼……太傅那人吧,也有个遗憾,缺个外孙女。左右陆时两家是亲家,你叫我一声爷爷,叫他一声外祖父,也是正常……若是你觉得这样不好,名不正言不顺的话……那,咱们就不睬他?”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
孙女这件事得先铁板钉钉落实好,至于太傅的外孙女名分,没有就没有了吧。
“不是……陆爷爷……”谈均瑶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陆老爷子闻言一拍大腿,很是爽快地一锤定音,“既然没有觉得不好,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爷爷我也觉得还是带上太傅吧,毕竟陆家无权无势,再多个时家为你撑腰,纵使稳妥些……虽然如今也有时家,但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不是……谈均瑶皱眉,她不是这个意思!
……
谈姑娘是什么意思,其实没有多少人关心,她全程张了三次嘴,没有一次成功说完一句话的。这事儿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被敲定了。
一直到谈均瑶被马叔一边称呼着“小小姐”一边客客气气地送出了门之后,看着外头金灿灿的日光,她仍然有些摸不准事情到底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就,有些玄乎。
但……不想要吗?
倒没有。
她其实一直很羡慕时欢,有这样全心全意地呵护着她的亲人,有心窝子都能掏出来搁在对方面前的至亲,可她从来没奢望过自己也能拥有……
“就……像做梦一样。”她梦游似的游荡进时欢的院子,同她说了陆老爷子说的那些话,她觉得时欢有必要知道,并且,时欢同样也有反对的权利。
那是她的亲人。
时欢在院中修剪海棠花的枝叶,前两日刚送来的海棠花,是姑姑托人送来的。她呵护地极为仔细,闻言点点头,眼底笑意细碎,“嗯,舅舅提议的,就在午膳的时候,彼时你不在,祖父和外祖父还抢你来着……祖父非说要问过你自己的意见,没想到外祖父先下手为强了。”
看来,外祖父倒是真喜欢这丫头。
谈均瑶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石头上,仰面看时欢,生怕错过了她眼底任何一点点的不乐意,“你……不在意吗?”
“我?”时欢愣了愣,将长出来破坏了造型的叶子剪去,才道,“嗯,有点儿……”
谈均瑶一颗心稍稍提起,抱着膝盖的手下意识抠着裙摆上的绣花。
“其实我倒是希望祖父再争取争取的,若是你认了外祖父了,是不是就要同他一道回江南,此去江南山遥水远的,彼时再要相见便难了……”
抠着绣花的手倏忽间松开。谈均瑶浅浅地笑,“那……我去问问陆爷爷,若是可以,我就留在帝都赔你几年,等你嫁人、等你有了孩子,等你什么时候嫌我烦了,我再去江南?”
她言语之间从未有过的温软,这个咋咋呼呼的姑娘,半点不曾提及自己方才心底的忐忑,像是潮起潮落。
时欢却笑她,“哪能这样?”
“怎么就不行了?”谈均瑶狡黠一笑,“左右……如今他要认我,若是他不允,我就不去了。”
陆家家业搁在眼前,冲着老爷子对她的稀奇劲儿,就算不分个半壁江山,这优渥富贵的生活却是没跑的了,她却似乎浑然不在意,说放就放。
时欢笑嘻嘻地,应,好。
“若他不允,你就认太傅,再叫他一声外祖父,他总说外祖父多个‘外’字,忒难听。咱们就让他再做一回外祖父。”说着,对着含烟招手,吩咐她将这一盆海棠搬到阳光好一些的地方去,好生照料着。
含烟也很开心,“往后咱们小姐终于有亲姐妹了,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人说谈小姐如何如何高攀了咱们家小姐……哼,真该让谈家那些人来瞧瞧,他们欺负的姑娘,如今和咱们小姐一般无二了呢!”
“好了。”时欢制止,“这丫头,话愈发地多,像个老太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