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并不大,被风散去一些,落在钓鱼二人组耳中,窸窸窣窣的并不明显。
时若楠隐约听见了一些,想要转身回头看看,被谢绛一巴掌扒拉住了脖子,紧张兮兮盯着湖面,压低了声音告诫道,“专心些。若是今日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你想想,多丢人?”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于是,时若楠又转头开始认真钓鱼。半晌,支着下颌低声问谢绛,“这湖里……真有鱼?莫不是压根儿没鱼吧?不然怎么也得钓上来了才是啊……或者,这鱼饵有问题?”
曾经一腔侠客梦的时若楠,曾经因为烤兔子被罚着睡了好几天树林子的时大少爷,其实也不大会钓鱼这种格外考验耐心的事情。
俩自认“会钓鱼”的公子哥,脑袋凑在一起研究这偌大未名湖中有没有鱼。
突然,鱼竿动了动。
“欸!”正信心满满保证这整条河总该有一条鱼的谢绛激动地手都在抖,一边手忙脚乱帮忙收鱼竿,一边回头压着激动的声音朝着顾辞那边喊,“顾辞、顾辞!快来!鱼、鱼上钩了!”
说话间,一尾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的鲫鱼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流利的弧度,稳稳摔在了甲板之上扑腾着。握着鱼竿转身调头看来的时若楠,有着比碎金日光还要明亮的笑容。
谈均瑶三两步奔了过去,拎着那鱼啧啧称奇,“啧啧,还挺大呀!两位……水平不错嘛,谢小公子若有一日被赶出了府,还能靠捕鱼为生了……”
谢绛一巴掌拍在了谈均瑶的脑袋上,“好好说话,你被赶出家门,本小爷也不会被赶出去。不然……你拜小爷我为师,勉为其难教你几招,往后你还能靠捕鱼养活自己?”
俩人颇有些嬉笑怒骂的样子,相处地轻松又惬意。
甲板上,初战告捷的时若楠信心倍增,说什么今天也要钓满整整一桶的鱼,吃不完地带回去给自家老爷子也尝尝——他根本就忘了,方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这湖没有鱼的也是他自己。
江晓璃抬了一半的身体,又坐了回去。
顾辞看在眼里,笑着将一碟子没人动过的点心递给时欢,“拿过去给你兄长尝尝,他钓鱼也该累了。”
时欢接过碟子,狐疑地看了眼顾辞,到底是端着去找自个儿兄长了,顺便,带走了心思早就到甲板上的含烟,这丫头,贪玩,哪里热闹就喜欢往哪里钻,若不是眼瞅着自家小姐和江小姐有些不对付的样子,怕是早就跑过去玩儿了。
这会儿顾辞既然支开了自己,索性就让这小丫头也乐呵地玩玩,毕竟机会也不多。
时若楠远远地对着时欢招手,“欢欢,快来……看为兄钓的鱼,多么肥美!待会儿上岸以后,为兄烤鱼给你吃哈!”
“好。”时欢将碟子递给时若楠,“兄长吃些点心。”
谢绛正和谈均瑶打闹,闻言回头看了看时欢,又看了看那边顾辞和江晓璃,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于是走到时欢边上,指了指似乎在说话的那两人,“我说,欢丫头啊……那姑娘,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得提防着些。”
谢小公子为人随和,即便是和含烟这样的丫鬟,也能打成一片。认识这么久,倒是从未听他说过谁的坏话。时欢有些意外,收回目光,“如何?说说看。”彼时谈均瑶也说这姑娘不简单,一时间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有多“不简单”,以至于这一位两位地,都刻意来提醒自己。
谢小公子眉眼微凉,“江家……呵。一屋子攀龙附凤的主儿。”
眼神凉下来的谢公子,身上多了些骨子里的骄傲和不屑。他并不是真的谁都好相与的主,只是很少会凭身份看人,于他来说,是含烟还是时欢,是丫鬟还是千金小姐,他都能一视同仁。
众生平等。
但若是不入了他的眼,便是宫中后妃又如何?便是你尚书之女又如何?
忆起彼时自己母亲设宴在家中后花园听见的江夫人同江晓璃的对话,谢绛脸上的笑容像是染了层霜,但他本就不爱在背后嚼舌根,这会儿出来提醒时欢也是犹豫很久才下定的决心,再多却是不愿说了,只道,“总之,你莫要听着坊间传闻说她心仪于我便放心地让他俩独处,那女人……心思可比你们这些个小丫头的心思加起来还深呢。”
顾辞……时欢看着那两人,说话声音很低,这边丝毫听不见。江晓璃带着面纱,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瞧着似乎大多数时候都在听。
时欢蹲在那水桶旁,冲着里头的鱼笑了笑,突然想要看看自己这个大多数人都夸倾城的容貌能不能沉鱼落雁。只是显然,并没有任何效果,她这才耸耸肩,“无妨。师兄他可不是那么好亲近的人。”
“你们在说谁?那个什么江小姐?”时若楠后知后觉,“听着名字……似乎在哪见过?”
时欢也不瞒他了,点点头,“嗯。就是母亲说的脸蛋看着好相处、身材看着好生养的那位,据说有两个我那么大的工部尚书的姑娘,江晓璃。”
……
时若楠突然觉得嘴里的糕点一点都不香了。自家亲妹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他看了看那边虽然看不到脸,但一眼就知道和画像截然不同的女子,不甚在意地嗤笑,“所以,你们将她请来……作甚?”
谈姑娘一边啃糕点,一边笑嘻嘻地没一句真话,“本小姐哪里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就……巧合呗。”
巧合?鬼信。时大少爷转身去钓鱼。
……
“江小姐。”相比于甲板上的其乐融融,顾辞这边就多少有些冷淡和疏离。他端着茶杯,半晌才道,“听闻江小姐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江晓璃一时间摸不准顾辞说这些话的目的,含笑自谦,“顾公子过奖了,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