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夫人过来的路上想了很多。
长公主府的儿媳妇,和皇家的儿媳妇,哪个都不是好当的,半斤八两。还有一个乱七八糟的傅家在背后,烂摊子一堆,他们时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真的没必要去蹚这趟子浑水。
何况,长公主把自家儿子当眼珠子般宝贝着,这些年上门明示暗示想要联姻的不是没有,可人长公主眼光高,愣是谁都没瞧上呢。
顾辞本人再如何优秀,于一个母亲来说,都不是自己女儿的良配。
是以,时夫人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想着这孩子若只是有些心动,那么自己磨破了嘴皮子都要将她拉回来的。可……她没想到的是,这孩子已经陷到这个地步了。
“丫头啊……”纵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到了嘴边却到底是咽了下去。都是从姑娘家走过来的人,经历地多,看得也多,有些心情便愈发地不忍苛责。此刻你纵然告诉她,自己于那不可见的未来里,依稀看到她坎坷的前路,她也是定要去闯一闯的。否则,漫漫余生里,都会惴惴于那个被她自己轻易避开的道路上的风景。
是甜,是苦,亦或还是酸,总该自己去尝一尝,才作数。
所以,时夫人到最后,到底还是决定成全了女儿家的那些心思,“既决定了,便去走一遭。你且只要记得,不管何时、何地,不想走了,就回头。左右……偌大时家,护一个你总是够的。”
日色温缓里,少女眉眼间,小女儿娇态尽显,“好。”
“我去瞧瞧你哥。听说醉地不清,也不知怎么搞的,庶弟成亲这样的场合,他还能将自己喝得不省人事……”时夫人起身,说起这个儿子口气便嫌弃了许多,“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不靠谱……”
身后,时欢摸了摸鼻子,到底是没法跟自己娘说明时若楠醉酒的原因。
……
翌日一早。
时欢起了个大早,出现在了清合殿的大门口。含烟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自家小姐,几乎是一路跑着出来迎接,整个人都是飞扑过来的,“小姐!您说您一得空就来看奴婢的,怎地如今才来?您可别说您今日才得空,奴婢可不信……片羽,你可有想我?”
片羽似乎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打招呼方式,默了默,才低声应道,“嗯。”
说完,无声将自己手上提了一路的食盒递过去,含烟接过就猴急猴急地打开了,一看都是自己喜欢吃的点心,当下眉开眼笑地捻了一块吃了,“老师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想念咱们府上的点心饭菜。还是你们懂呀!小姐小姐,老师夸奴婢天赋高呢……可能没多久奴婢就能出师啦!”
叽叽喳喳的,把别人的话都说完了。多日不见,倒是的确有些想念了。片羽是个少言寡语的,这些日子身边总安静沉默许多。
时欢由着她蹦蹦跳跳地在一旁热闹着,闻言才叮嘱,“学武一途,我虽不懂,却也知道根基最是重要。你不可贪多贪快,一定要稳扎稳打……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跟着大师学习,一定不能急于求成浪费了这次机会。”
含烟点头,“奴婢晓得。奴婢还等着跟片羽一样给小姐撑腰呢!放心吧!到时候这帝都谁敢欺负小姐,奴婢和片羽就将他们统统打地落花流水!”
小小的丫头,不管做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出发点一定是因为自家小姐。为了不给她丢脸,为了给她撑腰,哪怕隐了自己青冥大师弟子这样令人忌惮的身份,也是为了自家小姐出发。
时欢揉揉小丫头的头,才多久没见,似乎长高了不少。往日比自己矮了不少的个子,如今似乎快跟自己一般高了,“林副将这几日一直在清合殿陪你?”
“他哪有空?”含烟噘了噘嘴,小孩子气地抱怨,“就前几日是在清合殿教我剑术的,后来就来去匆匆得很,好几日不见一回人影,毕竟人是顾公子身边的侍卫……哪会有空教奴婢这种小丫头哟?”
虽说是抱怨,却也不过是说说气话罢了。时欢自然明白这丫头素来识大体,笑着问,“青冥大师呢,可在?”
“在呢。老师听说您要来,一早就在前厅等着了。奴婢带您过去。”老师算着时间备了茶,燃了熏香,含烟便知自家小姐和大师怕是有正事要谈的。
虽然她不知道老师为何能知晓。但既然是让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清合殿主人定是有他自己不为人知的消息渠道。含烟将时欢送到前厅大门口,才欠了欠身,嘻嘻哈哈的小丫头一下子认真了许多,“小姐,老师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他吩咐您若到了,自己进去便是。奴婢带片羽去转转……您放心,没事的。”
“好。”时欢点点头,念及含烟方才说想念府中饭菜,又问,“今日要不要跟我回去小住几日?我同青冥大师说说,让你休息几日?”
含烟却摇头,低声说道,“不了,小姐。老师说人贵有恒心。奴婢虽痴心武学,但学武真的挺累的……奴婢怕回府住了几日舒坦日子,这股子劲儿就泻了……”
她笑了笑,开玩笑道,“您和顾公子的面子才让老师收奴婢为徒,怎么着也要等奴婢学有所成才有脸面回府不是?丢了顾公子的脸面倒无妨,主要不能丢了小姐的脸面。”
“好。”既是她自己的决定,时欢自然支持。颇有种自家小丫头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感,“若觉得累,坚持不了,那就回府。你家小姐面子大,不怕你丢的那一星半点儿。”
“嗯嗯!”含烟微微湿了眼眶,格外用力地点头,带着几分哽音,“小姐快去吧,正事要紧。”
的确不好让青冥大师久等。时欢点点头,转身进了门。含烟这才拉着片羽离开,走了两步,又问,“片羽……你说,小姐上清合殿,是为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担心。
片羽却摇头。她很少想这些,主子未交代的事情,她从不多想。
含烟摇头,“你呀……真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