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仪……咱们换个人吧……”长公主看着身边敛眉浅笑,明明清楚自己的意思,偏半点不恼的姑娘,“这帝都青年才俊不知凡几,阿辞他实在算不上好……他那身子骨,终究是个拖累。咱们换一个,啊?”
顾宣仪敛着眉眼淡淡浅笑,半晌低语,“他纵使有千般不好,于我心里……亦是比谁都好。父皇那边还请姑母多多美言几句才是……谢小公子哪里都好,可我……”
“我到底是……”
她越发低了头,只看得到带着浅笑的嘴角,无线温柔。少女心思就是如此,喜欢的便是最好的,除此之外,旁人纵然再好,却也是半分入不了心了。
虽然觉得自己儿子的确是配谁都没有问题的,但她看着宣仪近乎于卑微的姿态都换不来顾辞的只言片语,就知道这桩事情……注定难成。长公主叹气,“你父皇那边,倒是好说……几位郡主之中他最是疼你,只是……阿辞他……”
“无妨……姑母。”顾宣仪表情未变,闻言只是浅笑,“我中意他,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若最终仍求而不得,我也不会怨他半分。你永远是最疼爱我的姑母,这一点不会变的。”
谁不是从少女一路走来的……
彼时和那人也算是郎情妾意,何曾想过如今竟到了这般分府而住形同陌路的地步……此刻对着这样的姑娘,长公主终究是不忍苛责半分,再不多言,只将人留下说了会儿体己话,用了晚膳,眼看着宫门即将落锁,才将人放了回去。
……
三日后,陛下颁布了几道圣旨。
第一道,鉴于大皇子殿下顾言卿还未抵达帝都,无人接旨,只在早朝上宣读了一下,封大皇子顾言卿为常山郡王,赐落日城不远处的常山郡为其封地。
第二道,送去了二皇子府,封二皇子殿下为瑞亲王,增食邑,赐封地太和郡。随着圣旨一道过去的,还有一块陛下亲笔题字的门匾,黑底烫金大字,“瑞王府”三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由四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抬着去了。
第三道,送去了三皇子府,和顾言晟的内容大同小异,封为贤亲王,一应赏赐并无区别。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去二皇子府里颁布圣旨的那位,是太监总管常公公,而三皇子的那位,地位明显逊色一些。
第四道圣旨,送去了长公主府,亲封顾辞刑部侍郎,正三品。
若说前面三道圣旨说到底,大约也算是皇室的私事,是咱们那位怎么也不肯服老的陛下对他三位羽翼渐丰的儿子一贯的制衡,那么第四道圣旨,才是惊雷炸响,宛若在日渐趋于平静的朝堂之上丢下的石子,打乱了平静的湖面。
这位曾经名满大成的少年郎,放下了杀伐四方的屠戮之剑,轻裘缓带步上庙堂,似乎即将开始他的另一种人生。
但不可否认,无论是那一种,都足以令整个朝堂所有人重视。
回府数日,今日天色正好,午膳后时欢入宫拜见太后与皇后。
最近太后喜欢玩雀牌,难得见到族中小辈,心情好,说什么都要拉着时欢玩两圈。寒冬腊月的天,太后宫中早早烧了地龙,任外头如何寒风凛冽,此处也是暖意融融,于是,两圈复两圈,两圈还两圈,一直玩到了日落西山,暮霭沉沉笼上宫中,嬷嬷催了好几回,太后才意犹未尽地罢了手。
太后赢了个钵满瓢满,面前堆了满满一堆的金叶子,她递了了两个给被拉来凑数的小宫女,赢宫女的银子她老人家还做不出来,剩下的捧起来都塞到时欢的怀里,眯着眼笑地开心,“来,丫头,收好,都是你姑姑输的,拿去买漂亮衣裳去。”
像个可爱的顽童。
时欢笑嘻嘻地受了,带着几分俏皮,“如此,谢过姑姑,谢过姑姥姥。”这些个金叶子,不算重赏,她自然不会拒绝拂了老人家的意。
族中姑娘本来就少,看着长大的、亲近的也就这么一个,自然是可劲儿地想把所有好东西都堆到她面前。即便这些年时欢不在帝都,但皇后、太后赏赐的小玩意儿也没断过,有一些是时若楠去太和郡的时候捎过去了,大多数都直接搁在了她院子里的小库房里。
如此经年累月,早已成了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
雀牌结束,时欢正要起身告辞,却被太后拉着,怎么也不肯放了走,只道如何也要用了晚膳再走,若是晚了便宿在这宫里头也无妨,不过是派个嬷嬷出宫说句话的事儿。
“到底是四年未见了……虽然每年你姑姑也会将你的画像拿来姑姥姥这边看看,但到底只是个物件,哪能抵得过心中思念担心呢……你这丫头又和那老头子学得一身古板,小小的年纪,偏生学得成熟稳重、报喜不报忧。却不知,你愈说无事,姑姥姥才愈发担心……”
太后拉着人坐到了桌前,指着明显早就准备好的一桌子菜,“也不知道你如今爱吃什么,还是照着你以前的喜好来的。待会儿将你如今喜欢吃的菜告诉姑姥姥,下回让人做。”
“您准备的,自然都是我最喜欢的。这些年在太和郡,旁的没怎么学会,倒是闲来无事看了许多制香的法子,听说您总是睡不踏实,御医们却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以带了些自制的熏香来交给嬷嬷了,您晚间入睡前点一些,看看可有效果。”
“好……好好,你这丫头有心了。”太后笑着给她夹了菜,才偏头说道,“听说,这回是和顾公子还有谢小爷一道回来的?”
时欢点点头,并不意外太后得到这个消息,是以并未遮掩,只瞒了顾辞生病的事情,“是。祖父觉得人多热闹,遂一道回来了。”
“那……”太后看了看皇后,两人交换了一个格外默契的眼神,才摆摆手,等到下人们尽数离开,才低声问道,“那小丫头觉得……谢家小公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