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里的郎中……其实也就是治治头疼脑热的,这样的大伤实在有些费劲。但人片羽姑娘说了,大小姐抱恙,走不开。
前去请人的小丫头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虽然都是时家的小姐,但谁都知道那地位天差地别。
何况,片羽姑娘虽是大小姐的丫鬟,但冲着人人都称呼她一声姑娘,就知道身份地位也不是什么任人指使的小丫头,说不好听一些,人片羽姑娘无形之中的地位比三小姐其实还是高一些的。
当下只能去找府里头的郎中。
时欢没抱恙,但林江却是着实在时欢的院子里“抱恙”了许多天。
后来几天其实也不算抱恙了,他都能下地蹦跶了,左右院子里小丫头们都知道了含烟的师傅在这,也就不那么避嫌了。甚至每天还在院子里打打拳,和含烟过过招。
主要是……时大小姐这的伙食……真好。
林江在这没羞没躁地乐不思蜀,那边顾辞已经磨刀霍霍准备了如何谋杀副将的一百零八种方式,最后还是林渊实在看不过去了,二话不说偷偷跑到时家拽走了还在心大地吃早膳的林江……
林渊一边揪着自己弟弟,一边还抽空转身对着时欢行了个礼。
时欢看着活宝一般的两兄弟,眯着眼笑呵呵的,没想到顾辞身边的手下,竟是这般有趣的人。
正要起身,却见小厮低头匆匆而来,进来后行了礼,急急忙忙开口说道,“大小姐……前院来人了,王家的。如今闹起来了呢,还请大小姐过去一趟。”
……
含烟不乐意,皱眉,“我家小姐身体抱恙不便见客,不是之前就说了么,怎地如今还来找大小姐?王家来人了,找三夫人啊!”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去掺和了作甚?
“不、不是……三夫人去了……但是姨娘也去了,一听退婚顿时就嚎哭了……”那小厮尴尬地都有些语无伦次,“三夫人根本拉不出,还、还是请大小姐过去瞧瞧吧!”
“姨娘?”含烟一听眉头皱地更深,看了眼自家小姐,才出声抱怨,“姨娘怎么能如此失礼,那种场合是她能去胡闹的么?你们也是,由着她闹?直接将人带走啊!”
“毕竟是三姑娘的……”别院人际关系简单,虽然只是个姨娘,但也因着三姑娘的原因,也没多少人真的将她当个下人看待,何况姨娘平日里也是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哪知道这回竟然就这么赖在地上撒泼打滚半点儿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小丫鬟们拉不住她,小厮们……自是也不好对一介女流之辈下手……于是,此刻就这般,僵持着。
三夫人自然知道时欢说抱恙不过是个托词,但若不是真到这般束手无策的地步,她也不会让人来请时欢。
含烟脸色不大好,三房那点儿腌臜事天天来麻烦自家大小姐,刚从画舫上捞了人回来,虽说和傅家也是熟识,但人情总归是人情吧?往后担着的人情还起来,还不是自家小姐还?
他们三房……呵,即便有心,还得上么?!
“小姐,三房的事情,咱们不管!丢脸让他们自个儿丢去!左右传出去不会说小姐的半分不好来。”
时欢却已经起身,眉眼淡淡的,那小厮却平白无故得瞧着,瘆得慌。她拢了拢衣襟,声线更淡,“无妨,走一遭吧……左右,也是最后一回了。”
她不是圣母心泛滥的无知姑娘,三夫人能掌老宅后院多年,如今拿不下一个小小姨娘?不过是珍惜自己的名声便想着推到旁人身上罢了。
却不知,谁都不是傻子。
原对三婶的些许好感,此次之后却也是没有的了。
三房一脉,倒各个是人精。姨娘平日里看着忍气吞声低调为人,此刻知晓自己女儿那张脸再无恢复的那天,竟是撒泼打滚弃了颜面也要阻止王家拒婚……
一路走到前院,老远就听到小厮所形容地嚎啕地哭声,夹杂着不甚清晰的更咽,“天爷呀!我那苦命的三姑娘哟!这刚从画舫上出来,人还没醒呢,你王家就这般作践急急忙忙来退婚哟!”
“你瞎说什么呢?!”这是王夫人的声音,“三夫人……本夫人倒是第一回见识这时家姨娘是这般……没上没下的么?”
“见笑……见笑了,实在是姨娘爱女心切。”这是三夫人,和之前相比,半分气势也无,“三姑娘如今生死未卜,姨娘心里急,咱们也……体谅体谅?”
“体谅?”仿佛听到了个好笑的笑话,王夫人耻笑一声,“我王家虽不及时家高门大户,但府中也是有几位小妾的……妾者,立女也……说到底,不过就是个下人,平日里端茶递水、晨昏定省怠慢不得。什么时候,做主子的,还要体谅下人的心情?”
“真真是……贻笑大方了!”
“王夫人……”
三夫人还要说什么,就见姨娘又在地上滚了滚,抱着椅子腿不撒手,嚎地嘶声力竭,“啊哟……我可怜的女儿哟!天爷呀!这还没过门呢,王家的小妾都怀孕了哟!说出去是嫁过去做正经夫人的,要不知道的……指不定背后怎么嚼舌根子哟……我可怜的女儿哟……”
……
“啪啪。”鼓掌声起,里头的声音骤停,纷纷朝外看来,就是嚎啕大哭的姨娘都住了嘴,只是抱着椅子腿的手还未撒开。
门槛之外的姑娘,一身素白裙衫,鹅黄色披风,衬地一张脸愈发娇小又精致。
看起来,粉雕玉琢的。
明明比里面众人年岁都小,但站在那里讥诮看着的样子,气势却强。她拍了拍手,没进来,只站在门口笑了笑,开口,“之前倒是不知……姨娘竟如此厉害。俨然让人觉得,这三房当家作主的,便是您了……瞧着三婶婶倒是好说话……含烟,还不将人搀起来,传出去……还像个什么话?”
姨娘全身一缩,愈发地抱着椅子腿不肯撒手。
含烟哪里由得她,姨娘抱着椅子,她便连人带椅子一道儿给拖到了门口,靠着门槛一丢,拍了拍手,又站时欢身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