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还未拒绝,就被章邯一把拉进了假门之后的夹层,接着假墙闭合,出来蒙毅的一声惊呼。门外的胡亥甚为着急,还以为蒙毅和章邯被人暗害,疾呼蒙父。这才传来了蒙毅的回应:“你们不用进来,我无事!”。
过很久之后,蒙毅眼角湿润和章邯才推开门,走出来,挥手对一众属下和郎中禁卫说道:“确实是个既瞎又聋的老翁,这让我想起了仆下的父亲,咱们离去!”
蒙毅装模作样的把吴芮叫了过来,温情脉脉的叮嘱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还望越君使者多多照顾那可怜老翁!”
吴芮机灵的应诺。
随即蒙毅表情怪怪的拉着章邯向外疾走。
尽管蒙毅所为让人一头雾水,可蒙毅贵为九卿之中的廷尉,胡亥又是王子殿下,他们不究,其余郎中禁卫以及廷尉属吏何敢有异议。
又是一场虚惊,秦梦和左清相视一笑,跟随胡亥走出了船窗。
来到船上,蒙毅当即宣布,免除楼船上所有越君使臣的拘押,胡亥欢喜不已,准备立时下船回宫去见父王,谁知走到船头甲板,却又愣住了。
胡亥惊呼道:“高父如何去而复返!”
秦梦,左清,蒙毅,章邯,吴芮皆是一惊,这就是老天爷再玩人啊!
赵高一见船上蒙毅就提问:“蒙公,舱室之中个是何可疑之人?可曾抓获?”
蒙毅闻听脸色发青,竟然不知如何回答赵高所问,愣怔一下才恍然说道:“一介老翁,耳目皆瞎之人!我已排除了他的嫌疑!”
赵高似乎看出了蒙毅的心虚,追问道:“哦?如何的盲瞎老翁,老仆倒要看看,也好向陛下描述?”
胡亥却接话道:“高父莫要盘查了,蒙公所言不虚,见到老翁,如见老父,怜悯不已!”
“哦?殿下也见到了那盲聋之人?”赵高紧紧追问。
“小子未见,刺客根本不会是楼船之上的越君使臣!”胡亥不耐烦的说道:“高父如何去而复返了?”
赵高一脸奸笑的看了看心事重重的蒙毅,似乎看出这里的真相,捋了捋须髯回答道:“老仆半路接到郎中禁卫通报,稍等片刻,陛下驾临越君楼船!”
“真的?父王要来?”胡亥欢喜的欢呼道。
赵高胡亥话音未落,就惊起了船上船下的一片片喧哗。
赵高所言不虚,西北咸阳城的方向,陡然升起一片黄色烟尘。
船上之人纷纷下船准备迎接帝驾,秦梦左清趁着无人注意,于是就溜进了舱室中。
“爱妻,咱们是不是和赵正五行相冲啊!如何都能把他吸引过来呢?”秦梦扒着船舱向外查看船下的动静,一脸苦笑的自嘲道。
左清幸灾乐祸的咯咯笑道:“都是秦郎太高调,你说干嘛让环球佳丽立于船顶招摇,这不就是没事找事吗?妾身倒要看看,郎君如何面对赵正?”
秦梦依旧自信的说道:“这条船已被赵高盯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走,咱们带上一众老顽童,风紧扯乎!”
秦梦登上二楼舱室,一群老顽童,也已重新坐下,分为三桌又接着哗啦啦的搓麻将了。
“一切都摆平了!”王翦看了秦梦一眼,头也不抬的问道。
“出了点意外,小子实在无力摆平了……”秦梦兴高采烈的说道。
“秦子怎回事?是蒙毅那兔崽子嘴不严泄露了出去?”蒙武打岔问道。
“倒不是蒙毅的事,而是皇帝赵正来了!”秦梦悠悠说道。
诸位老将军闻听,立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跑到窗边观看,果见路上跪满了黔首,甲士如林执戍沿路,一直浩浩荡荡直奔楼船而来。
“诸位老将军,为了不出意外,咱们就从船底预留通道撤吧!”秦梦提议道。
“那走吧?还想啥呢?”王翦麻利的兜起桌布包上麻将打成包裹,立时响应道。
王翦如此说,其他老家伙也连忙附和跟随。
秦梦却慢了下来,坐到一张麻将椅子上,微笑道:“诸位老将军还真准备逃亡啊?”
诸位老将军一怔,就听秦梦说道:“天下之大,你们总不能永远跑下来,不着家吧!再说你们怕什么呢?既非叛君又非谋逆,你们年纪一大把,还出使海西,在奥林匹克山,代表我大秦力压西胡诸国健儿,何其风光荣耀!
只是因为你们贪玩,横扫了整个欧巴罗大陆,未能及时向皇帝赵正上奏疏。后来又跟着我环球了一圈,这不你们回家了吗?我知道你们不敢现世的原因,是害怕卷入皇子争位漩涡!你们出不出现,你们的子孙也都不可避免的搅进去,你们一人明哲保身,又有何用呢?不如趁着这次,皇帝赵正亲临的机会,诸位将军现世!你们一样德高望重,年老也可落叶归根。至于不搅合进争位漩涡,你们完全可以玩一下集体失忆的游戏啊!”
秦梦一口气说完,谁曾想,诸位老将也已都坐下又开始码麻将了!
秦梦看到赵正登上了大船,便对一众老将军说道:“诸位放心,我就是个绝户,不会在这个世上出现了!”
“爱妻咱们走!”秦梦招呼左清下底舱,却发现她竟迈不开步伐了!
怎么回事?那是清儿吗?
秦梦看去,赵正身边就是跟着一个一身青黑玄色深衣的妙龄女子。
“爱妻,走吧!咱们有很多机会看望清儿!”
左清闻听秦梦劝慰立时从失态中醒悟了过来,跟从秦梦下到了底舱。
胡亥引领者父王再次来到楼船舱室,指点这一层舱室的花草,评鉴道:“父王,看看这一舱室的花草,想不想清儿妹妹侍弄的花房?”
“酷像!”一把美髯的始皇帝点头。
皇帝赵正虽然被乌泱泱的禁卫侍从簇拥然而却是极其安静,突然二楼船舱之上传来了哗啦啦的声音。
皇帝赵正不禁蹙眉道:“上面有何人?为何如此喧哗!”
“上面有个瞎聋老翁!”胡亥说道。
“八万!”
“我和了!”
两声呼喊清脆的从楼上传来,明显是两个人的声音,胡亥也意识到了言语不准。
赵高拱手道:“老仆前往看看!”
谁知表情紧张的蒙毅一个箭步登上了楼梯,回头说道:“此事不劳中车府令,在下前往一看究竟!”
这时又从楼长传来一声大吼:“啥玩意,越老越奸诈,你这是诈和!”
皇帝赵正不禁蹙眉,侧耳倾听,突然喃喃说道:“话音如此熟识,怎得像是翦公的音声?”
皇帝赵正也径直登上了通往二层的楼梯,刚一探头,就捂上口鼻。
“陛下小心刺客放毒烟!”赵高一个箭步冲上去,贴身护着赵正就又跳下了楼梯。
“什么情况?上面哪来的这么大的烟气!”皇帝被咽呛得不清,不顾咳嗽怒叱道:“郎中令章泉还不上去探查究竟!”
因章泉正和其子章邯耳语,以致犯了让皇帝陛下犯险的失误,章泉听闻皇帝遣使,再不敢怠慢,而是一马当先,就冲上了楼。
皇帝赵正更是不失温情的满腔怒气埋怨道:“越老越糊涂啊,上面情况不明,因何要以身犯险!”
谁知章邯也紧随其父两下三下的奔上了二楼,这更让皇帝赵正挂心,怒叱章邯的背影:“用得着你去?”
“越君使者何在?”皇帝赵正怒发冲冠,扫视了身后的一群簇拥者,吼道。
“贱仆在此!”吴芮连忙躬身上前答对。
“上面浓烟何来?”赵正劈头盖脸问道。
“一群长者在吸烟!”适才吴芮看到秦梦在船墙的暗号留言,一改先前的敷衍,实话实说道。
“吸烟?”赵正惊呼道:“烟还能吸?”
吴芮也是一脸懵然躬身回答:“普通之人自然无法吸烟,然而这群长者确可以吸烟饮露,仆下也是在远航时遇上的这群老翁,见他们个个样貌不俗,还能喷吐烟雾,甚为惊奇,于是邀请他们上船做客,谁知他们一坐下来就不走了,整天玩一种垒长城的游戏……”
“放肆,胡扯,满口荒唐!”一旁的赵高听不下去了,训斥吴芮:“适才问你二层舱室可有可疑之人,先前为何不承认,如何现在满口胡言?”
“不敢胡言,只是这群长者再三叮嘱贱仆不可泄露他们的行迹,摄于他们吸烟之异能,也就未敢向官长透露实情,贱仆请求治罪!”吴芮伏地叩拜道。
皇帝赵正察言观色,发现吴芮不像说谎,捋着美髯重重哼了一声,疑惑的问道:“上面之人是人是仙?一共几位,长相如何?黑白黄棕红,那种肤色?如实说来!”
“贱仆嘴拙讲不清,陛下亲自一看就知,烟非毒烟!”吴芮满脸无辜的说道。
赵正背手长吁一口,看了一眼楼梯通道,却还不见蒙毅以及章邯父子两人下来,不由怒道:“上面到底什么情况?蒙卿,章卿可曾安好?”
原本以为蒙毅章泉立时就有了回应,谁知皇帝的喊话,空空无人应答,只听到二层舱室再次哗啦啦的作响,一层舱室,簇拥皇帝一众侍从公卿大夫确是惊得出奇,深知生出了一丝诡异的氛围。
赵正惊异的视线触及赵高,赵高浑身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不过依据这么多年侍奉皇帝赵正的经验,赵高明白,该自己上了!
“来人,随我一同上去查看!”赵高心领神会,一副大义赴死的悲壮好奇油然而生,一个箭步就领着一众郎中禁卫冲上了楼梯。
让赵正更为诧异的是,赵高上去也就遂即没了音讯,只听到有人一声声的大吼“脱”!
“到底什么情况?”赵正彻底蒙圈了,询问地上伏拜的吴芮道:“脱字何解?”
吴芮拜手稽首道:“这群老翁有个嗜好,不穿衣裳,若是要和他们相见,就得脱光衣物,估摸前面那几位公卿正在脱衣服吧!”
赵正闻听诧异不已,环视周遭一圈,却再无人敢应声上楼,最后还是身边亭亭玉立的秦清噗嗤一笑打破了舱中令人窒息的沉寂:“清儿倒是觉得这些老翁此举好似崔夫子他们,睡一觉,第二天起床就忘记人还要穿衣裳。似乎是他们老糊涂了!清儿愿替父王走一趟!”
清儿烂漫的笑声,所言确实有理,赵正心头不禁一动:人到一定年龄就会犯糊涂,以前的事情都会忘记,犹如太皇太后华阳夫人晚年时,就时时犯糊涂,什么都忘,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忘!难道真是如此?一想到年老男人那丑陋的躯体,赵正脸立时阴沉,轻声训斥秦清道:“女子家家的,不可失仪!”
“妹妹不便,孩儿却无碍!”胡亥一拱手就登上楼梯,赵正想要阻止胡亥也已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到了楼上。
赵正面对身边一群木头般戳着不动的侍从,怒道:“你们还不上去护卫少主安危?”
哗啦一声,一众郎中禁卫就涌上了二层舱室,接着就传来了嘈杂的惊呼声。
“报,陛下,果是一群赤身老瓮,蒙公,章公,赵公悉数都被扒光了衣裳!”赵正身边的一个机灵小近侍旋即回报道。
在场的所有公卿大夫闻听无不目瞪口呆。
皇帝赵正也很纳闷啊!蒙毅,章邯,赵高那都是人杰,如何就听几个老翁的摆布,说脱衣服就脱衣服呢?
紧接着又是一阵咚咚咚脚踩地板的声音,向前上去的那群郎中郡尉悉数又退回来了。
“发生了何事?”满心疑惑的赵正再次咆哮道。
“蒙卿,章卿,赵卿。少主让我们退下的!”年轻的郎中禁卫怯生生的回答道。
半天功夫过去,身为大秦帝国之主,皇帝陛下的赵正竟然还未能弄清上面的情况,这严重损害了他的骄傲,他千古一帝的骄傲。
哧啷一声,赵正拔出身上的五尺轩辕长剑,大喝一声道:“岂有此理!”
事关尊严,所有的公卿大夫也奋燃而起,抢在皇帝陛下之前纷纷赤手冲了上去。
一阵轰隆隆的上楼梯的喧闹之后,又是一阵轰隆隆下楼梯的响动,适才视死如归的一众公卿大夫竟悉数溃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