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真在燕丹这里。
魏宇,宋义便是魏楚两国派来的王使。
魏国方面,魏景湣王魏增误食徐虞人炼制的丹药今年刚过世,其自魏王假即位。魏王假也算是魏氏宗族的有为子弟,可惜生不逢时,落在了末世。
魏王假上台启用了信陵君之子魏宇积极连纵抗秦,魏宇也就被派到了燕蓟。
楚国方面,八年来,楚王悍也已日渐长大,马上也就到了戴冠成人的年纪,可是国政大权依旧还在令尹宋玉等权臣手中把持。宋义凭借和宋玉叔侄关系,在天下之间左右逢源,成为诸侯的座上宾。
位高权重,也算是楚国的一位权臣。秦国灭赵,楚国如何会没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感,宋义也就来到了燕蓟。
魏宇,宋义闻声从屏风后面后面走出来,秦梦不作惊讶之态,不摆架子,如同见到久违的老友,举杯说道:“既然魏兄,宋兄早来,为何不早早出来相见,把酒言欢,这的罚酒!”
秦梦落落大方之态很让人亲昵,魏宇宋义仰头就是三大杯酒下肚,秦梦起身躬身执礼,宴席氛围顿时就活跃了起来。
不同宋义,秦梦对魏宇是真的亲近,席间聊起魏公子信陵君,有那么一刻,秦梦特别怀念这位担当道义的贤明公子。
“家国危难之际,我身为魏氏公孙更不能外迁家中老小,多谢秦兄一片热心!”魏宇如同其父愿当表率,拒绝秦梦把家眷前往吴越之地的好意。
魏宇的一腔报国热血,又让秦梦增添几分敬仰之情。
宋义挥退一众陪客的乐师舞女,凑到秦梦身边,神秘的说道:“我等三人正在谋划刺杀秦王的大计,不知缭王兄可有兴趣参与?”
果不出自己所料,果然魏楚燕三国皆有刺杀秦王之意。
秦梦摇头说道:“此事小弟不参与,也不屑这种手段来阻挡秦军的铁骑。如今天下大饥荒,宋兄还不如督促楚国朝廷多多赈济百姓收拢民心!”
宋义和魏宇以及燕丹见秦梦拒绝的如此决绝,不禁有些失望。
“天下大争之际,缭王兄身为周王子,为何就不是复辟周室社稷之责呢?”魏宇痛心疾首的劝解秦梦道。
“难道你真是东胡王所生的夏子……”燕丹也不可思议的说道,不过话刚出口就觉不妥,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秦梦也不生气,此时只想对他们说一番心里话:别瞎折腾了,都逃不过被灭的命数,该认命了。你们依赖祖宗荫泽,都作威作福,打打杀杀数百年了,也该消停消停,让天下苍生喘口气了。
说出去他们也不信,相反还会惹得他们反感,不利于自己和他们打成一片策应确保亲王赵正全尾全须的完成天下的统一,话到嘴边也就不说了。
八年不见,小白脸宋义也成了肥胖大叔,似乎比以前有了好许的男儿气概,他突然露袒左臂,大义凛然的指着上面一道很深的伤口说道:“缭王兄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等誓杀秦王的盟记!天下间如我们者,大有人在,如今我们已经聚集了二十位志同道合的豪义之士,刺杀秦王势在必得!缭王兄就加入我们,杀了秦王以报霸占爱姬之恨!”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秦梦柔软的心窝,看向宋义的眼神不禁放出了凌厉的寒光,嘴角颤抖一下冷冷的问道:“此话怎讲?”
宋义垂头借势收拢了一下面部夸张的表情,一来愤慨之态伏在秦梦耳边说道:“咸阳宫中有我细作,正巧侍奉左氏夫人,据她所言,左氏夫人有孕,实乃遭受了秦王的强暴……”
宋义话未说完就已挑起了秦梦胸中熊熊的怒火。
秦梦不能自抑一拳砸到身前案几之上震落了上面所有杯盘鼎簋,随即心中也生出了不究真假而冲动的悔意。
宋义会不会故意在挑拨自己和秦王赵正之间的关系?
秦梦想及于此瞬间冷静了下来。
一字一句,秦梦用如狼般狠厉的眼神盯视宋玉问道:“此话可属实?”
“我宋玉可对天发誓,此事若是我编造,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宋玉凛然举手发誓,又说道:“此事不仅我的人亲眼所见,就连秦王乐正,缭王兄的小弟豆旃也曾目睹此事?”
难道鲁勾践亲自去了一趟咸阳,未打探到真实消息,还是打探到了消息,害怕自己过于愤怒而故意隐瞒呢?
秦梦再也无法淡定了,起身领着荆轲,头也不回的向黄金台的宫门奔去。
一路的策马狂飙,回到蓟城馆舍,见到鲁勾践,秦梦便将他拉进内室,急切的问道:“清儿可否是自愿?”
鲁勾践也愣住了。
秦梦又追问道:“有无见到豆旃?他是如何说?”
鲁勾践一脸苦涩,迷茫说道:“谨遵宗主保密之约,未敢直接和豆旃见面,仆下通过咸阳城中的墨门兄弟向章泉和狗黑子打探夫人的情况,另外就是劫掳秦王宫中侍奉夫人的阉宦侍女问询夫人情况。两方印证,并未听闻夫人委身秦姬是受秦王正所迫!”
“清儿最要面子,也许受了委屈也在忍辱吧……”秦梦惶惶不安,时而心中还有些绞痛,喃喃说道:“我必须前往一趟咸阳,不能容许清儿再受委屈……”
情,让人心乱,秦梦再也没有了理智。
前几天秦梦还曾自我感动的想过左清若真做了秦王姬,为不使左清遭受尴尬,宁愿一生一世做个死去的人绝不出现在世间。
可确认了事实之后,心就稀碎稀碎的乱了,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秦梦大病一场,换来了表面的坚强,可是骨子里,还是惦记着左清,心中却是不甘。
今日从宋义口中得知左清被秦王赵正强暴,此事虽存疑,但秦梦却信了七分。与其是说相信宋义之言,倒不如是说秦梦不甘心爱人左清被秦王赵正所夺。
冲冠一怒为红颜,也许出自男人的本性。
秦梦再生性无争恬淡,面对心爱,与之曾经生死与共的女人,心中依旧放不下。
心中对左清的思念一旦燃烧了起来,就再也无法熄灭了。
秦梦说走就走,尽管森严的燕都蓟城城门已经关上,不过,秦梦和一众生死胡人兄弟却凭借身边的燕王近侍登上了城墙。又趁其不备,砸晕了一众燕王禁卫,接着徒手翻下城墙,跳入护城河,就在爬上岸时,谁知蓟城城门却开了。
秦梦回头看时,却见芈琳盖倩阿青三女驾着华盖玉辂押着燕王喜,鲁勾践五兄弟和莱小白崔广叶羽等人骑马断后,从城门踩着还未落下的护城河桥疾奔而出。
燕王喜看见正在穿衣的秦梦惊魂未定的高喊道:“缭贤侄啊!你的一群婆娘彪悍啊!不就是出个城的事吗?用得着把我从蓟城绑出来吗?”
秦梦抬头看了一眼鲁勾践,鲁勾践却是一笑说道:“宗主要走也当带上我等兄弟啊!”
米琳杏眼圆瞪怒道:“既然要救左清姊姊,我等姊妹也不能袖手旁观!”
秦梦顿觉羞愧不已,同时体内热流涌动。
真未想到自家婆娘还真能搞事,竟然劫持了燕王喜。比自己,有气魄千倍!
本来想着出城之后,在燕国驿置抢上几匹马,如此一来就没有必要了,仅燕王喜的坐驾就有十六匹上等良马。
秦梦挥剑斩断燕王喜的车驾套马缰绳,把绳子在马头缠巴缠巴,这匹马就算是有了缰绳,秦梦翻身上了裸马,回头对燕王喜说道:“大王,得罪了!小子有急事,回来再和你解释!”
秦梦话音未落,就已消失在苍茫夜幕之中,燕王喜坐在斜放在地上车辕上的傻傻发愣,等到禁卫护驾,他才悠悠的吐出两个字来:“彪悍!”
秦梦一行天未亮就返回了代城,赵王嘉闻听相见,却扑了个空。秦梦从马贼那里征用了数驾轻车后,随即策马就向西去了。
从北极一路相随的八十人,邹衍和一部兄弟留在了燕都,其他诸位胡人兄弟全都由鲁勾践和叶羽领着留在了代城,到现在的一行十八人,一路上,秦梦总有种飘忽迷茫之感。
从代城到关中两千里的路,关隘重重,千山万水,秦梦只用了四天半就到了咸阳城下。
看到面目疲惫的芈琳三女,上下弦,朔,望四兄弟以及崔广,莱小白以及八位生死相依年轻乌洛俟族的胡人兄弟,刹那间,秦梦体内热流涌动,感动不已,同时又有些歉疚。
“你们前往兴乐宫先去歇息!”秦梦故作冷酷之态,跳下马来,站在桥头指着渭水之南的兴乐宫对他们喊道。
午后的眼光,马和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落在沟通渭水两岸的木桥之上,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车马依旧行色匆匆。
一别十年,在秦梦看来周遭景象似乎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华阳夫人已在两年前,也就是秦王正十七年去世,兴乐宫也已成了一座废弃的宫苑,倒很适合当做暂时的栖息之地。
半天前,秦梦在路上打劫了一位形貌和自己相像的商贾抢了他的验传,这才有了进入咸阳城的验传,这便要摸进咸阳宫内。
芈琳随即也跟着跳下马来对秦梦说道:“妾身也要随同前往秦王宫!”
秦梦挥挥手中验传对芈琳疼爱的说道:“只有一支验传竹简,几天日夜不息饿,爱姬暂且歇息歇息,郎君去城中探探情况去去就回,顺道再给你们找些入城验传!”
“不就是验传吗?”芈琳俨然就成了一个江洋女贼,拉住身边的一位粗壮妇人,就将缰绳塞到了她的手中:“马归你,把你的验传竹简借给我一用!”
妇人诧异的望着一脸吃人的芈琳,怯生生的从腰间掏出一片木椟递给了芈琳。
芈琳随手接过,一笑说道:“这不妾身也有了验传?”
一众人等见到芈琳此举,纷纷效仿,就连八位胡人兄弟也想打劫路上行人的验传,只可惜他们面貌实在太过突兀,被秦梦及时制止了。
事情还真凑巧,一支西来的船队停靠在渭水岸边,下来一众人,竟然是黄发深眼窝,为首之人手拿一根鸟头节杖,
秦梦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应是西戎黄发戎一族。
就在胡人兄弟茫然无措时,见到了秦梦以手化刀的手势,他们顿时明白了用意。
胡人兄弟摸到这群黄发西戎身后,凭借一招制人晕厥的袭击,瞬间就将一众黄毛戎人撂翻在地,同一时间,莱小白和鲁氏兄弟爬上渭水上的大船,控制住了船上的留守人员。
尽管周遭的不少人百姓目睹这一场面,可是事涉异族,唯恐惹祸上身,见者纷纷疾走躲避。
黄发戎人被秦梦等人扒去了衣服塞进了船中,秦梦手握黄发戎狄的鸟头节杖,拿着觐见秦王的书帛,大摇大摆的领着一众夏胡兄弟直闯咸阳城门,甚至就连秦王咸阳宫也是仰着头进去的。
到了咸阳宫紫宸殿,凭借芈琳对这里的熟悉,立时击晕了十八位宫中禁卫,换上他们的衣饰,便在秦王宫中有恃无恐的巡逻起来。
望着近乡情更怯的芈琳,秦梦说道:“走一趟后宫,郎君带你看一眼扶苏和荷花!”
芈琳悲切的一笑,落下了两行眼泪,幽幽说道:“十年的时光扶苏大概已经长成留有短胡髭的标准秦人汉子,荷花必定也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们能在宫中吗?”
秦梦找到了豆旃,让芈琳遗憾的是,扶苏在北地郡御边,荷花嫁给秦鹿做了王子妃。
造化弄人啊!转了一圈,又转回去了。
豆旃依旧是那矮小的个头,短胳膊,短腿,圆圆的脸蛋,瞬间就把秦梦的记忆带回到和赵正初次相见的岁月中了。
豆旃跪伏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抱着秦梦大腿哭诉道:“兄长怎么这时候你才回来呢?主母都已怀有了大王的子嗣!”
豆旃似是哭诉又似埋怨,秦梦听在耳中犹如万箭穿心!
就在屋中陷入一片沉寂之时,外面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唤:“豆父,妾身带着胡亥又来叨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