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披上大氅,别冻着了!妾身知道,你这是在挂念娅儿妹妹了?放心,咱们手中有东胡王,娅儿妹妹会无碍的!”左清追上来,为秦梦披上牦牛大氅,在这北风呼啸里,温暖的安慰道。
“东胡大王?我都把他忘了,他此时还在筐中盘缩着了吧!”想起东胡王,秦梦满腔的阴郁一扫而光,猛然一拍大腿哑然失笑道。
秦梦再次见到东胡王时,他早已有气无力瘫在莫哈德狭小结实的道具箱中了。
这么长时间的捆缚,他的手脚基本麻木,估计再呆上半天,恐怕真会成为一个废人。就连他油光头顶之下的那双虎目也暗淡无神了。
“大小眼那姓崔的厮,在哪里?本王许他做右屠耆王,他怎么就会轻易背叛本王!?“这就是东胡王见到秦梦的第一句话。
“崔公何在?”秦梦询问身边左清。
“崔公饱饮葡萄酿也已呼呼大睡了!”左清巧笑道。
“他早已梦游太虚去了!他是一个懒人,你封他为右屠耆王,这不是在变相折磨他妈?他怎么会忠心于你?”秦梦鼓起勇气,摸了摸东胡王光滑的头顶,兴奋的放声大笑着说道。
秦梦的笑有些肆无忌惮。
汉之白登困,晋之永嘉乱,宋之靖康耻,明之土木变,皆是马背民族虐我华夏。今日扬眉,竟然掳了东胡王在手,这笑是秦梦由衷而发。
“真没想到大王的结局会是这样子的!十数天来的憋屈,本王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秦梦笑罢之后,边亲手为东胡王解去绑绳,边说道。
“我东胡五万控弦之士,饶不了你们的!你小子快放了本王!否则我东胡大军定会踏平你的洛阳城!”东胡王恢复了几丝力气,随即便咆哮了起来。
“洛阳城就不是我的地盘,那是秦国的城池!大王想踏就踏吧!大王不是要随我西去条枝寻找系王母神山,求取不死之药吗?我就带上你,去还是不去,这回还就由不得你了!”秦梦一脸无视之态,贱贱的说道,“大王既然落到我们手上,也就认命吧,你的左屠耆王太子岂有迎你回去的道理?”
秦梦的这句话,倒似一柄锋利的匕首直插东胡王的心脏,立时就让他锐气尽失!
“王子殿下可否,放我回去,本王愿用半壁东胡草原来换?”东胡王的语气软了下来,用商量的口吻和秦梦交谈。
“你其实就只有半壁东胡草原了,再把剩下一半送我,那大王岂不成身无一寸之土的贱民了?大王还是留在我这里做个人质,享受你大王的隆遇为好?”
“怎么回事?你等又做了什么手脚?”东胡王声色俱厉的喊道。
东胡王情绪也已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崔广利用东面朝鲜之地上有商王宝藏一事,轻易就让左屠耆王为首的众王子领着一部兵马班师东归了。
他们可不止于王庭,据崔广得来的最新消息,左屠耆王离开居延泽,立时就召集秦赵燕毗邻的部族兵马,直接就杀向了朝鲜半岛,如此一来诸夏北面的东胡草原更加空虚了。
秦梦身份暴露前一夜,早就商定下应急之策。若是身份暴露,由勾践领着兄弟亲自潜出居延泽和合黎山下的唐秉取得联系后,即刻派遣信使,知会秦国,赵国,燕国朝堂,东胡目前的局势,同去派人前去邯郸告知龙阳君,东胡已有征伐箕子朝鲜之意,务必让仓海君做出提前应对策略!
秦赵燕三国哪个都不是仁慈之辈,得知蛮横的东胡内部空虚,见到了唾手可得的肉岂有不上去咬一口的道理?
秦梦得到的最新消息,秦国北地郡的边塞戍卫也已出击八百里,劫掠了不计其数的牛羊马匹牲畜,还有人口。这一来,秦国括地数百里,东胡留守部族不得不向北逃窜以躲避秦军的劫掠。
赵国,燕国得到消息必然也会效仿,这一轮劫掠下来,东胡王的万里草原,也就只剩半壁了!
“动手脚?有用吗?让你们屈服唯有用铁骑!大王不要忘了十几天前,千余无辜的妇幼老弱血淋淋就倒在了你的面前,你造下的孽,终是要还的!”秦梦眼中喷着怒火呵斥道,“若是按照我以前的脾气,你造下了这等惨绝人寰的罪孽,根本不容你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秦梦想起那日的屠杀,眼前就不由自主出现一道血幕,心中就澎湃激荡了起来,转而有想起积石山上强牧羊树立起来的人头木杆,还有五国合纵,秦军退却,河内大地一片狼藉,满地尸骸的惨象……
秦梦闭上了眼,长叹一口气,这样的事情还会有更多,想多了麻木了,杀戮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苟且的活着,尽最大力救人吧!
“东胡王尽管杀孽罪不容诛,也不能杀他!杀了他只能换来更多的杀戮!”这是秦梦和所有人达成的共识。
“放心!我已派出了使者,前去告知你的太子,若是再犯月氏,本王子一定将他的父王礼送回去!我想新的东胡王甲塞山会答应的!”秦梦将满腔的愤怒全都转化成嘲笑,一股脑倾倒给了东胡王。
东胡王眼中充血,握紧拳头很想扑过来,咬断秦梦的脖颈,以泄心中的愤怒,可惜他全身麻木,大概此时身上活络起来的血流,如万蚁噬心,让人生不如死。
东胡王的神经还是比较粗大,如此重大的打击,没有像羌戎王姜牧羊一样疯癫。
东胡王颤颤巍巍坐起,整理了身上的衣饰,恢复了几分王者的气度,向秦梦漠然的看了一眼,说道:“本王要喝酒!”
“养得起你!这一顿先自费吧!”秦梦从他身上腰间挂钩处,取下一枚圆润美玉,握在了手心,戏谑道。
东胡王瞪着大眼珠子,只是看了秦梦一眼,随即便闭上了眼。
“看管东胡王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不听话,就用你的剑砍他,只要别给我弄死就行,弄死也没关系,只要不让他逃出咱们手心就是!他曾经是一个王,如今也不是王了,不用惦记着给他体面……”对于秦梦不胜其烦的交代,哑巴刺客韩政也都懒得点头了。
“郎君!妾身觉得,郎君骨子里缺少一种王者的风范!如何说来东胡王也是叱咤风云的东胡王,如何也当给予他王的体面,你这样交代韩政不是等于在羞辱他?做为王者,就应有容纳百川的胸怀!”左清拉着秦梦出了东胡王的帐篷,路上循循引诱道。
“败家娘们儿!烧我数十万之巨的大宛马,你男人心疼得都没吱一声,你倒给我讲起了望着风范!老子就是穷屌丝出身,骨子里如何会有王者风范?想要王者风范,今夜就让你见识见识!”秦梦让左清出口无忌说得恼羞成怒无地自容,只能耍耍流氓挣回些脸面。
秦梦一把将左清抱进了帐中,便再无出来,天寒地冻之中,只有妮妮喃喃的私语在夜空之中散发着温暖。
也许昨夜的大火让太阳为之逊色,翌日,天空中没有日头从东方出来,而是飘荡下来毛毛碎碎晶莹剔透的雪粒。
这是好消息,这将会加速东胡大军的撤离。
斥候来报,昨夜东胡大营折腾了一宿,各级将修没了命四处奔走寻找他们的大王,只可惜居延泽太大,谁也没有注意百十里之外的湖心小岛,今日的大雪降落,让他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昨夜的大火,烧死了绝大数的牲畜,而且连带着烧遍了方圆百里的草原和树林。大量野兽也在昨夜迁徙去了更远的草原。吃食突然就成了东胡大军的燃眉之急。大的部族在各自君长的带领下碾压势力小的部族,抢夺所剩不多的牲畜,收集回去的粮秣。
东胡大军也已分崩离析,陷入了内乱,小的族群部落无力对抗,只得捡拾满地烤焦的尸骸,仓皇遁逃以备路上食用。
“东胡大军正在向东撤军,我等用不用袭扰一下,抢他们一些战马?”舒祺向秦梦详述东胡大军的动向,最后建议道。
“这是一个好主意!”秦梦双手赞同,坏坏一笑说道:“其实不用袭扰,不是东胡还有右屠耆王主事吗?拿上这块东胡王的玉佩,截住他,同他商量一下,就可办到!”
“东胡人能给吗?万一他们回师一戈如何是好?”舒祺心有疑虑的问道。
“会给的!你就对右屠耆王这么说……”
秦梦的叮嘱舒祺听了,后背直冒凉气,他是真心佩服秦子的诡计多端。
东胡王不明不白就消失在了众人睽睽之下。到底怎么个情况,无人知晓。
舒祺拿着东胡王的信物,传达东胡王的王命,即便二王子右屠耆王明知这是假的,他也会将此王命当做真的!
“毒!真毒!小师叔的谋略,崔广此生是学不来!”雪中赏景的崔广凑过来赞誉道:“若说小师叔不是周王子,天下还有谁配为华夏之主呢?”
“打住,莫要溜须拍马!小子最多是个主人翁,身无半点王者之气!老崔你就不要埋汰我了!”秦梦谦虚的说道,“不过一个挑拨之计,如此一来东胡可就要一分为三了!东胡王不在,东胡太子左屠耆王,提尔利辅佐的东胡少子,东胡二王子右屠耆王,可就各自为政,东胡还能如以前强大吗?”
心系华夏,护航发展,一片苦心,不管几人知晓,今天这事,秦梦觉得干得爽。
清晨的雪粒有一搭没一撘的下着,到了中午便成了洋洋洒洒的大雪花。下午时,大地已是一片白。
雪依然没有丝毫停歇的趋势,反而是越下越大。
按照原本崔广的计划,月氏女王库珊率领月氏五部的精锐前来居延泽的东胡王帐,明是宣誓效忠,实则却是趁火打劫。
昨夜月氏女王就开始率领月氏士卒一处处拔掉路上的东胡大军的障堡,至到黄昏库珊才达到居延泽畔。
“王母一路辛苦了!”秦梦脚穿冰刀,率领众人出岛相迎,见到了一身戎装,英气勃发,一张俏脸的库珊,心眼前不由一亮,一脸色相的问候道。
“郎君想煞妾身了!你的一句王母,都将我叫老了!”库珊巧笑道。
库珊腿伤痊愈,面容较秦梦离开时,丰润不少,白雪之下,红唇金发,美得让人激动。
“我月氏经此一难,妾身觉得无力担当治国重任,妾身也已同五部诸位长老以及大王姊和四王姊商定,决定禅位给郎君!不知郎君可愿受累接下月氏王的重任?”库珊一脸恳求之态道。
“什么?你要让位给我?”秦梦诧异的说道。
“不错!今日之胜局,都是郎君一手运筹,妾身毫无出力之处,形同废人,惭愧之极,唯有禅位聊以安慰!郎君你就接下重任吧!”库珊泪眼汪汪的恳求道。
秦梦回顾崔广,只见他笑意盈盈的不住向自己点头!
恐怕自己这是被崔广算计了!
不能接!这要接下月氏王的名头,岂不将自己周王子的身份自降一级?本来是高于诸夏诸侯一头,如此一来却低了一头。
“崔公,孔子那句话怎么说,可是,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既然孔圣人都这般说过,小子不可借此重任,今日退敌之功,崔公功不可没,不如你来当这个月氏王如何?”秦梦顺势将皮球踢给了崔广。
听到秦梦如此说,库珊一双大眼看向崔广。这将崔广吓得跳了起来,“不可,不可……老崔就是一个懒人,哪里会治国之道,还是王子做这个月氏王比较合适!”崔广说着话,就一踮一踮向广阔的湖面滑去。
秦梦也不甘示弱,大脚迈步,双臂一振,追上崔广,推着他,风驰电骋的在冰面上滑开了。
“老崔你给我说实话,搞了半天,月氏女王压根不知我被囚禁之事,你的心还真是大啊!”秦梦一脸正色的声讨呲牙咧嘴紧闭双眼的崔广。
“好,好,好……快停下来,俺全交代……”
崔广连连告饶道,“俺与女子打交道,哪像小师叔这般悉数告知,关于你在东胡大营被囚,在我说来,只是我们谋划大计中的一部分。
说了实话,不仅有损你的威名,反倒让月氏小女子心生不安,想多了就会误事,不告诉她,反倒利于我们的大计!至于禅位,那就和我无关了……”
秦梦由衷佩服崔广的谋略,通过取信东胡王,联络月氏女王,暗中和左清联袂携手,导演这场偷天大戏。
这十几日来,自己什么都没有干,以至于闲得无聊到发疯,然而大事已毕,自己一跃成了月氏的救世主,秦梦怎么会不懂这都是崔广的良苦用心呢?
“别跑!别跑……”
秦梦由衷的感激崔广,深情的抱住了他的脑袋,喃喃自语说道:“崔公鬓角有根白发,小子给你拔掉!要不你真就成了皓翁……
还有一根……看似击败东胡王轻而易举,只有白发才知崔公这些日子付出的巨大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