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一行一口气向北跑了四十里,适才那是刚过洹水,而眼下则是漳水了。
漳水河面宽广,水深急流,北面赵国以河而建有长城。漳水魏赵两国的地理分界线,河北是赵国,河南是魏国,此时夜幕降临大地,天地间也已亮起了灯火,毛公薛公经常来往魏赵两地,对此处地理颇为熟悉。
“前面就是三户津了,待会我们可从那里渡河!”毛公对车上秦梦说道。
“哟?这里是三户津?”秦梦不禁诧异的问道。
“听语气,秦子熟悉此地?”薛公问道。
在黑夜之中,秦梦眼望着赵正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虽说道:“先师说过亡秦必于三户,数次告诫小子不要从此过,毛公薛公请见谅,非是小子怕死,而是小子要维护师道尊严!”
毛薛二公以及鲁勾践一众墨者,还有车中的赵正以及黄发道君,都不禁吃了一惊,亡秦必于三户,秦梦所言及其顺口,必是先师耳提面命,否则谁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既然秦梦都如此说了,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秦梦又问毛薛二公身后尾巴的问题,毛公和薛公风淡云轻的笑道:“放心吧,我俩殿后之时,已将他们马匹全部放逐向西,即便等他们找到座驾反身再追咱们,恐怕相距已有六十多里了。天已黑,即便熟悉这里地理,恐怕也会晕头转向,既然秦子忌讳三户,那咱就换个渡口过河!”
“三户”是一个谶词。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里面也有一个“三户”,有人解读楚虽三户中的三户是楚国三大姓昭,屈,景。然而灭秦的是项羽,其实和楚国的三大户扯不上什么联系。
然而这个三户又绝不是捏造出来的,这也是有渊源的,因为项羽就是在漳水三户津这里击败的秦国章邯大军,由此秦国才走向了灭亡!
这应是亡秦于三户的正解。当然一切未卜先知的神奇,都是事后的附会,秦灭楚兴,关于三户就有了各种各样的附会,以至于后人说也说不明白了。
无人知晓秦梦透露了一个天机,也许多年之后,他们会为秦梦的精确预言而觉神奇。其实这样的几率很小,恐怕几十年之后,在场所有人都会做了土,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终归湮没进历史的尘埃里。
秦梦在这个时候大说忌讳,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赵正决不能跟着一起去见信陵君。面对赵正,信陵君这个以国为重的贤达公子,必然一眼就能看透赵正的政治影响。信陵君若将赵正掳为手上一枚质子,到时候自己可就无法掌控局面了。也许历史真的就会改变,秦王子楚没有继承人,秦国朝堂将陷入出现史无前例的大震荡,其他秦王宗室公子将会兴风作浪,去钻秦王子楚这个空子。
到时候,一旦信陵君把控不好,手上的赵正就没有了无用。相反新的秦王即立,必然要励精图治有一番作为,到时候秦国和三晋之间必然触发更加激烈的大战。
后果不堪设想,秦梦必须确定赵正人身自由,决不能耽误他的秦王大业。
秦梦想及于此,于是计上心头,要为此给信陵君引进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这人不是旁人就是信陵君的外甥新的平原君赵端。
秦梦如今和赵端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秦梦是鬼谷学宫的金主,赵端是鬼谷学宫的后台。秦梦在邯郸的产业悉数有赵端的干股,秦梦负责经营,赵端负责站台。一个得利一个得惠,两厢合作愉快的不亦乐乎。
秦梦所打主意,是让赵国再次将赵正礼送回国。身为秦王子楚老同学的赵端也乐得为秦赵两国邦交正常化立下这样的显赫功劳。
当初秦国和赵国拼得你是我活,然而坐下谈判时,赵国方面首先就提及当初礼送公子赵正归国之事,希望两国罢兵修好。
随着秦国和赵国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赵国维持同秦国的关系更是当务之急。
魏国是魏国,魏国即便让秦国明天干掉,赵国或者赵王也不会为之伤心,最多哀叹一声:“他亲家你怎么就不多坚持一下,寡人仆臣这就准备给你窃符救魏了!”
这是多么辛辣的讽刺!
赵端身为显赫的平原君,虽父亲的光环还在,国中的影响还在,但国中崛起的新势力却越来越多,建信君郭开已成了新的政治明星,相比平原君一党也就在日一衰落,赵端也亟需向国人证明,他平原君也非酒囊饭袋,他也有有着足够的影响。目前谁能同秦国修好,让赵国在秦赵大战中得以喘息,谁就算是力赵国立下了第一大功。
秦梦相信赵端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秦梦要做的巧妙,既要瞒得住信陵公子,又要神不知不鬼不觉的联系上赵端,这就需要时间。眼看过了彰水,就到了赵国,就在无计可施之时,秦梦听到了三户一词,当时就灵光一现,亡秦必于三户,这个秦是自己秦梦的秦,而非秦国的秦。
这是一个多么完美无缺的借口!
秦梦为了应付黄发道君,已是焦头烂额心慌意乱,想出这个缓兵之计,其实真的不容易。
适才在车上,黄发道君说了不少,秦梦知道了一些秦国的最新消息。
说是最新其实也已是三天前的消息了。
黄发番番死了,死于突然暴毙。黄发道君虽未说死因,然而语气却告诉秦梦,是她所为。
黄发道君与秦梦一见如故,想撵她下车,她都像是狗皮膏药,撕都撕不下来。
黄发道君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名叫赢盈。
嬴盈的母亲出于黄发戎狄之族,母族家世地位显赫,自幼跟从黄发番番修习巫祝之术,得知黄发番番有一项惊天动地的不传之秘,那就是他们所说的天雷之术。这也是戎狄立于世千年而不倒的凭借。
秦梦对此不以为意,只是问黄发道君,为何能将公子赵正劫持出来呢?
黄发道君笑道:“大王如今也已病入膏肓,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黄发番番既死,自然我就成了坐上宾,略施小计,弄个人出咸阳有何难呢?”
黄发道君神秘一笑对秦梦说道:“就连秦子夫人,一众家眷,还有那四个蠢笨如猪的夫子都在我的手心之中,我知你和公子正情谊深厚,更知你会前来邯郸,我此来志在必得天雷秘方,只是没想到,天不佑我,行路都能栽倒你手上!
本君将公子赵正送出咸阳城,相反保护了他的安危,若是在秦王宫内,蠢蠢欲动的宗室猪公子大有人在,说不定公子正就死于了非命!
姓秦的小子,不说其他,单凭这份人情,你当不当传我天雷秘方?”
秦梦听了不禁咋舌,面对这个亦正亦邪的黄发娇俏女子,竟然不知如何应对了。思忖半天,只得对嬴盈说道:“一切等我将邯郸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当你进入深山之中,传你天雷之法,可好?”
嬴盈大喜,就这样秦梦和嬴盈暂时达成了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