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方的天空和路面渐渐镀上灰色,车后方的情景却截然相反,柔和的橘色晚霞浮在蓝色的天空中,路面洒满金色,亮的晃眼。
在云李朵朵的眼中,这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
她曾无数次从凌晨坐到天空放亮,那种灰蓝的天光透着苍凉与悲悯,她总有一刹那的茫然和无助。
回去的路上,风顺,景顺,路似乎也就顺了。
心情跟着也开始放松,平静。只是平静不过一瞬,哈桑的神情就紧绷起来。云李朵朵感知的那一刻,被打扰的烦躁陡然达到巅峰!
总有人不停的觊觎着望尘莫及的东西,但凡做一丁点的思考,就不会浪费时间做着一波又一波的跟踪,有些肆无忌惮的,还失去了生命,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这些殒命信息没有传播出去?还是骚扰了自己,让他们更有成就感?
云李朵朵自以为不动声色,但哈桑已从她细微的喘息中察觉到了厌烦,他斩钉截铁的问:“还是老规矩?”
云李朵朵不再坚持,抛弃近日的修身养性,微眯起眼沉声道:“为乔汉复仇的不留,抢夺我东西的不留!”
车辆平稳无察的继续行驶,如同一头傍晚归家的黑熊,淡然的无视天边渐失的金色。
哈桑开到山脚时,车速慢的似乎只能停了,暮色苍茫中他下了车,肃穆的黑夜已经来临,只有哈桑锃亮的皮鞋反射着一丝亮光,亮光对面是一道又一道刺耳的刹车声,接着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巴鲁什维利攥紧拳头,手心渗出细汗,他把左手食指高高举起,车内人员拉开枪·栓,打开保险,高度集中精神等待指令。
山中的寂静衬托出哈桑步伐缓慢的踢踏声。
跟在巴鲁什维利后面的帕特和贝文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们在冷凝的空气中想倒车。
帕特听到鞋底与路面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如魔音一般敲打着他的心脏。他努力稳住想颤抖的手指,把脚放在油门上,意图给沉睡的汽车一点暗示,但是车似乎已被恐吓住,没有任何着火的回应。
贝文的状况好不到哪去,生命的紧要关头,每一个人都应该能感知到危险,他想,他是无辜的。
“下午为什么不去赴赛琳娜的约?”
“为什么已经远远看过她了,还要跟着巴鲁什维利跟踪?她的家在哪和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不通过正常渠道约见那个女孩?明明加利福尼亚的下属已经在查。”
“为什么要和帕特受巴鲁什维利的蛊惑?呃,好像是自己建议帕特同意的?不记得了!”
但他记得巴鲁什维利说:“好美!尽管我只看见了侧面。见前夫一家,绝对是真容,机会难得!恐怕是唯一一次。”
然后就在这里倒数生命的最后时刻。
这是一段特别漫长的山路,踢踏声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在哈桑即将走到巴鲁什维利的车前时,不知是高度紧张的失手,还是神经拉到极致后的防卫,随着“呯”的一声开篇,紧接着一片“哒哒哒哒”的配合,巴鲁什维利也不知是谁先开的火,还没来得及做出停的手势,已是火光一片。
他是理智的,也很有经验,在安静被打破的第一时间,已抱紧头部躲在座位空隙里,踏踏实实等待混战结束。
巴鲁什维利感到有木头一样的东西接连砸到自己身上,想象的枪·战盛况在不到一分钟后停止,一道声音在耳边回旋:“下车吧!”
他放下手抬起头,看到一个面皮干枯的人体从他后背滑落,大张的嘴如同尖叫鸡。
他像一个孩子一般听话,果断的行动起来。眼前情形他见过,上一次是事后搜寻线索,这一次他就在事中。
巴鲁什维利跨过干尸下车后,看见高大的贝文和精壮的帕特已经恭敬的站在黑人老头面前。
他们比自己理智!
哈桑一见到他,才开了口:“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不会放过你。你告诉他们,有些东西永远得不到。这里怎么处理,你应该有经验,还有后面那辆黑色路虎,也交给你。”
说完,看了眼贝文,转眼去看帕特时,贝文试探的开口:“后面,最后面的路虎?那辆车是保护我的人,我们几个都是无辜的。”
哈桑回身凝视着他,单边嘴角带上了嘲讽,也可能是微笑,但贝文看见老人家最终点了头。
“呼!”
这是帕特的声音。刚才的几分钟比在战场还让人紧张,紧张过后的安静是更上一层的紧张,刚才走过来时,他和贝文看见了倒在车旁的……人,应该是巴鲁什维利的手下吧?
这一声长长的喘息,终于让哈桑和他对视。
鹰隼般的目光,精准锁住了他这只小老鼠。
“我,我就是无辜的那几个中的一个,我是一名信息调查公司的调查员,我们受人所托,调查十年前的事情。”
帕特为自己争取到了生的机会。
“哦?”哈桑有点吃惊,他皱起眉头,这个思索的过程确实漫长。
最后哈桑递给帕特一张卡片,说:“我的电话。”
“明天,我等你联系,知道说什么吗?”哈桑问。
帕特接过名片,激动和忐忑不停在大脑中互换, “……能提示一下吗?”
哈桑没有回答,话不多说,他从容的转身,在寂静的山路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声,然后开车离去。
和暖的夜风吹过,停止的树叶重新开始飒飒舞动。
贝文还是没有靠近云李朵朵,但他自满的想:“我已平稳的站在塞巴斯蒂安面前。”然后转身,独自朝自己的车走去。
帕特面对着巴鲁什维利,说:“我,嗯,处理现场没有经验。抱歉!”
然后快速跟上贝文,上车,倒车,掉头,飞速离去。
巴鲁什维利沉默片刻,撇撇嘴,很快接受现实,迅速驾轻就熟的行动起来,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哈桑重新平稳的开上了盘山路,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惊恐的亚瑟,对上他的视线后,孩子惊慌的看向窗外。
车后座的云李朵朵看着哈桑的后脑勺,关切的问:“困吗?”
哈桑尽量平缓不作伪的说:“和以前一样。”
云李朵朵转头看向窗外,“我又犯错了。高兴了,让他们跟着,不高兴了,全部灭掉。”
哈桑还是那个答案:“世界本就在强者手中,在强者的情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