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距离何家不过几分钟脚程,一栋与何家风格一致的小洋楼映入眼帘。
“这就是我家,你们叫我妈妈小姨,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们,你们家住在哪?”
顾天明跟在身后,打量着一大一小两兄弟,抬起眼皮,口吻略带傲气,但从小孩子嘴里说出这种话,显得傲娇可爱。
被徐红牵着的土豆眼神闪躲,不敢和顾天明对视。
唯有地瓜,无惧无畏:“你没听说过我们?或许是你妈妈没提起过,我们的家住在很远,要坐一晚上的火车才能到达,房子没有你家漂亮,但是我们村里很多小伙伴,夏天捉鱼摸虾,冬天烤地瓜,我觉得比城里好玩多了。”
这两天待在省城里,俩孩子都有些想念村里的小伙伴,省城门一关各过各的,不像村里那样热闹有人情味。
地瓜这一番话听呆一众大人,并非他多有文化素养,而是一个乡下孩子,面对顾天明这样出身优渥的同龄人,竟然没有一丝自卑,这可不是这年纪的孩子能够做到的,换作别的孩子,早就低下头暗暗自卑了。
沈以沫听着颇为自豪。
不愧是未来混官场的,打小说话就一套一套的。
顾天明知道火车,可没坐过,更没听说过什么烤地瓜摸鱼,到底是孩子心性,优越感顿时消失,反倒对地瓜口中有趣的事感兴趣。
“烤地瓜就是拿地瓜去烤吗?”
他一脸好奇。
只是不等地瓜回答,沈梦便笑道:“那种脏兮兮的东西只有乡下小孩才玩,在省城干这些是会让人笑话的。”
一听这话,顾天明皱眉,眼露嫌恶:“原来是脏兮兮的东西。”
前头的徐红不满地看了眼沈梦,却也不好在别人面前下她面子。
沈北牧可不惯着:“大口吃粮的时候,一口一个农民伯伯,吃饱了就成乡下人脏兮兮,不愧是堂姐,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你!”
沈梦打小就和沈北牧不对付,怒火中烧,不顾场合怒瞪沈北牧。
沈北牧冷笑,不避不闪,死死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连伟人都说工农兄弟是建设祖国不可缺少的,妹妹这话不合适,以后还是不要说了,万一让旁人听去,检举你们,那可就麻烦了。”沈以沫笑着出声,特意在检举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沈梦攥紧拳头,捏住儿子的手,有气无处发。
都到现在这个境地了,沈以沫还有本事横,也不想想,他们顾家是什么人家,需要怕什么检举?
心里明白,可有徐红在场,沈梦不好说这些话,不得已只能将气咽回去,直到迈进顾家大门,她那一口气才所有舒展。
顾家仍是记忆中的模样,木质楼梯一尘不染,红色的地毯具有年代特色,还有铺着白色毯子的沙发。
徐红带着孩子进家门,立刻叫来做事的阿姨给几人端点心的茶水。
不一会儿,饼干桃酥雪片糕一类的点心便摆放在茶几上,伴随着热腾腾的茶水。
沈梦拉着儿子坐下,“姐姐和弟弟在乡下这些年,应该很久没吃城里的东西了吧?孩子们也是跟着你受苦了,快尝尝。”
地瓜阴着脸,没见过这么讨厌的阿姨。
倒是土豆,拿起一片雪片糕吃了口,皱起眉,一脸不适强行咽下,然后递给沈北牧:“什么城里东西,一点没有我妈妈做的好吃,小姨你为什么这么说话?我在村里妈妈天天做好吃的。”
接过雪片糕的沈北牧差点没笑死,憋着笑意满脸严肃地吃着土豆剩下的雪片糕。
沈梦笑容逐渐消失,盯着土豆正要开口,被沈以沫抢了先:“你这孩子懂不懂礼貌?到人家里做客,能这样不礼貌吗?!”
沈以沫眼露凶狠,怒瞪土豆,仿佛下一秒就要出手教训无比严厉,让沈梦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
她本想拿兄弟俩的家教做文章,没想到沈以沫先开口教训孩子了,倒让她说不出话。
暗自郁闷,什么时候沈以沫变得这么难缠了,从前蠢的要死,一句话都懒得争辩,心高气傲的,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
地瓜也瞪向土豆:“爸爸妈妈平时都教导我们,要知礼守礼,弟弟你怎么能这样?快向小姨道歉!”
土豆噘嘴,满心不服气,但迫于妈妈和哥哥的威压,只能低头向沈梦道歉:“小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你说话不好听,我不舒服,所以才说的。”
沈梦听了心里怄了半死。
一旁的徐红惊讶地看着兄弟俩,没想到在乡下,沈以沫也能把孩子教的这么好。
“道什么歉,都是自家人,你们小姨还能和孩子计较不成?雪片糕不好吃,就尝尝这个桃酥。”
徐红连忙出声缓和气氛,将桃酥往兄弟俩面前推了推。
“谢谢顾奶奶。”
俩人同时出声道谢,这次没有再不礼貌。
沈以沫见状,笑着看向徐红:“伯母,记得小时候顾伯伯上战场腿部中弹,是李大师扎针给扎好的,我想问您是否知道李老先生的住址?”
徐红是个很温柔和蔼的人,或许是因为丢过孩子缘故,对待孩子总是很有耐心,包括沈以沫和沈北牧小时候。
“李老先生……”
徐红皱眉,旋即笑着点头:“是了,你丈夫腿有伤,这你可算问对人了,一会儿我写个地址给你们,你们姐弟从小在省城长大,想必是用不着我带路了,稍等片刻。”
她从抽屉翻出纸笔,迅速写下地址和门牌号递给沈以沫。
“不过李老先生闭门谢客已有十年之久,要不是因为这,他怕是早就名节不保,和你爸妈一样……算了不说这个,能不能说服李老先生,就看你们自己了。”
徐红笑着,拍了拍沈以沫的肩,眼里有安慰。
顾家曾将沈以沫当做未来儿媳,从小看着长大算是半个女儿,只可惜天意弄人,再次见面,她过的这么不如意,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一个残疾丈夫,徐红不仅心生同情,也有些愧疚,当年沈家出事,他们没有出手相助。